
(12)
其實本來母親是打算和我一起來的,只不過暑假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的母親得病了。
那天晚上,她敲了敲我的房門,我打開門,她笑著看著我說:「老周。」
我呆住了。
這個稱呼我再熟悉不過,是母親用來稱呼我那過世的老爹的。
我回過神,看著她喊:「媽。」
她卻沒什麼反應,只是一個勁的喊我:「老周。」
我一下子就覺得不對勁。
先將她哄睡了之後,第二天帶她去了醫院。
醫生告訴我,母親是腦震盪了。
我愣住了,母親完全沒和我講過她受過傷的事情。
醫生建議以休息為主,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我便帶她回了家。
其實她也和平常沒有太大區別,但還是會間歇性的發作。
我也有想過為了照顧她不去h市了。
但是那天她拉著我的手,特別鄭重的讓我一定要去,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來h市的前一晚,她又把別人當成了老爹。
倒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只是拉著人家直勾勾看著嘴裡喊「老周」,把人家搞害怕了。
所以我就沒讓她跟著一起來了。
我拜託了附近的鄰居和她的同事幫我照看她。
然後來到了h市。
大約是因為開學,附近平價的酒店旅館都爆滿了,我便去了60一晚上的旅館,環境說實話不怎麼好,陰暗潮濕,還能聽到隔壁的吵鬧聲,不過勝在便宜。
(13)
暑假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事。
沈嘉禾被接走了。
那是在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那天我在奶茶店打工,季尋鹿拉著眼眶紅的不像話的薑茶來到店裡。
我大概猜到了,但還是得問她怎麼了。
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來接替我上班的新人正好來了,也實習了半天,此時人也不多我就和老闆娘商量了一下,讓新人先自己試著。
接著我將她倆帶到了一旁坐下。
過了一會,薑茶止住了眼淚,緩緩開口:「昨天我去找嘉禾,他過了 一會才打開我,還沒等我開口凶了我一頓,說再也不想見我了,然後直接把門關上了。我就想著可能是他心情不好,等我今天再去找他,他家裡已經人去樓空了,他養母也不在了。」
「他怎麼這樣!」季尋鹿拍案而起,又說:「他敢凶你?那我們就不理他了,讓他一邊去。」
我拍了拍季尋鹿的手讓她坐下,轉頭看著薑茶安慰道:「不要難過,也有可能只是有事出去了,保不齊不久之後就回來了。」
「謝謝你阿顏。」她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我撇開了頭。
又聊了一會,在季尋鹿再三拍案而起說宰了沈嘉禾之後,姜茶才展露了一點笑顏。
我請他們喝了奶茶,然後送走了他們。
晚上下班回家,我走到那座橋,停住了腳步。
我站在橋邊手肘撐在護欄上,看著薑茶的社區想起了今天的事。
薑茶說起自己的遭遇的時候,我不像季尋鹿那樣想為其打抱不平。
或是心疼或是憤怒之類的情緒我都沒有。
我甚至有點覺得開心。
我抑制住自己想上揚的嘴角安慰著她,我當時心裡在想什麼來著?
哦,我在想原來她也會這樣子啊,要是她能一直這樣過得沒我好就好了。
我低頭看著泛著月光的湖面。
明白了一件事。
再怎麼改變自己,那也都只能改變表面。
我的內心依然是齷齪又卑劣的。
(14)
我在學校不遠的地方找了個工作,餐廳服務員。
大概是因為有工作經驗,我沒有怎麼費力的就面試上了這份工作。
雙休上班,早十晚九。
學校門禁十點,我也趕得上。
大學的生活算不上清閒但比起高中的確是輕鬆了很多。
薑茶的笑容肉眼可見的少了很多,有些時候的笑甚至算得上牽強。
我和季尋鹿都知道她在想著沈嘉禾。
我們陪著薑茶在一旁無所事事看著一群人打籃球的時候,宋銘涵出現了。
他將兩瓶哈密瓜牛奶遞給了我和季尋鹿,然後將另一瓶草莓牛奶遞給了薑茶。
季尋鹿拿在手裡很快喝光了,我道了謝拿在手中卻沒有喝。
我不太喜歡哈密瓜味的東西。
我看了看薑茶手裡的草莓牛奶,再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哈密瓜牛奶,無聲的歎了口氣。
或許是因為本身是個惡毒女配,喜歡的東西都和女主一樣。
(15)
我在飯店上班遇見了一個人。
他叫錢星,和我一起上班而且和我一個學校。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種樣子的男生。
他的耳朵上有七個耳洞,打了唇釘眉釘,還有很多紋身,看著他你很難想象他是來當服務員的。
但實際上他不是一個性格乖張的人,相反他是一個陽光且碎嘴的人。
我老是能聽見他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後來有一次聊天我才知道他有個喜歡的女孩子,兩人算是青梅竹馬了,十七歲女孩生日的時候,他打算去告白結果看見了另一個男生親了那個女孩子。
然後年輕氣盛的他就開始了叛逆的生活,也逐漸和那個女孩子有了距離感。
漸漸的就散了,女孩子出國了他就待在了h市。
說完之後他掏出了一根煙點上,深吸了一口氣吐了出來。
煙草的味道很獨特。
我伸手問他要了一支煙。
他淡淡一笑問我想好了嗎?
我點了點頭。
他將煙給我,給我點上。
我吸了一口,煙草味很苦也很辣,我被嗆到了,我咳了一會蹲下了身子,背靠在牆壁上看著手裡的煙,煙頭忽明忽暗的顫動。
我湊過頭吸了第二口,抬頭看了看天空,月朗星稀。
難得感受到了一絲釋放。
(16)
大一下半學期開始了。
作為一個知道後續的人,我知道,沈嘉禾快要轉學過來了。
那天姜茶,季尋鹿和我三個人從食堂回來,走到一半薑茶望著某個方向突然停住了,眼眶倏地紅了。
我和季尋鹿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那個人。
他和之前不太一樣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明明臉都是一樣的,卻莫名的感覺他比以前更難靠近了。
「臥槽!沈嘉禾!」季尋鹿喊了一聲,然後擼起袖子就跑了過去。
我和薑茶連忙追過去。
「沈嘉禾!你個辣雞!」季尋鹿跑到人前面怒喊道。
「你是誰?」沈嘉禾看著季尋鹿一臉冷漠。
「你!」季尋鹿打算錘他了,薑茶拉住了她的手看著沈嘉禾,眼淚汪汪:「嘉禾……」
「我是叫這個名字,可我並不認識你們,你們認錯人了。」然後與我們擦肩而過。
薑茶控制不住的蹲下身子哭泣,季尋鹿趕忙安慰她。
我回頭看了看沈嘉禾離去的背影,發現他放緩了腳步很輕微的回頭朝薑茶看了一眼。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沈嘉禾是裝的。
(17)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還是作者腦殘。
一晚上過去,第二天薑茶對我們說她要去追沈嘉禾。
我和季尋鹿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不同意。
可是薑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實際上也是個性子要強的。
風風火火的去追沈嘉禾去了。
我甚至想戳著她的腦袋然後罵罵她:「宋銘涵不好嗎?你非要去喜歡那麼個沈嘉禾。」
然後發現這不是也在罵我自己嗎?不過只是我喜歡別人,沒人喜歡自己罷了。
宋銘涵也是得到了這個消息,笑容淡了很多,況且薑茶還會問他怎麼追男生之類的話語。
就這樣薑茶開始了追夫生活。
時光流逝。
轉眼我們都已經大二了。
我的成績不溫不火甚至有些中下水準了。
哪怕再努力再多看書,它好像就停在了那裡。
我有時候也在懷疑,大學聯考的時候是不是其實我不努力我也能上這個學校。
我的努力其實不值一提。
畢竟作者已經定好了。
這種想法一出來就開始蔓延,隱隱讓我有了頹廢之勢。
(18)
大二下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薑茶讓我們陪她去ktv唱歌,大約是沈嘉禾說了什麼不好的話。
等我們趕到那裡的時候,薑茶已經喝醉了。
她先是哈哈哈笑了一會,嘴裡一會說東一會說南,講的那叫一個不知所謂,過了一會,她抱著季尋鹿大聲哭泣。
我和季尋鹿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突然門被打開,我看過去,原來是沈嘉禾。
他走到薑茶前面看著她,姜茶從季尋鹿懷裡抬著頭看著他哭的更大聲了。
季尋鹿看著沈嘉禾罵道:「你個逼……」
然後被沈嘉禾打斷了,「你們可以先出去一下嗎?」
「憑什麼啊?」我看著季尋鹿嘴裡隱約要爆出什麼會被嗶掉的話語趕忙過去拉走了她。
明眼人都看得見,姜茶從沈嘉禾進來眼睛就沒離開過他。
我和季尋鹿坐在大廳看見了姍姍來遲的宋銘涵。
只能說這局男主光環更勝一籌吧。
「學長。」季尋鹿喊住了宋銘涵,宋銘涵往我們這邊走來。
「小茶她……」
「學長暫時不要進去為好。」
宋銘涵又不傻,可他願意做個傻子,他還是說:「我就去看一下。
」然後走了。
我和季尋鹿坐了一會,季尋鹿捂著肚子眉頭皺起,看著我:「小顏,肚子疼,我去趟廁所。」
還沒等我回話她就捂著肚子跑了。
我坐了一會掏出了兜裡的煙,抽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我身後突然開口:「你會抽煙?」
我嚇了一跳,因為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我轉頭看著宋銘涵,有些許不知所措。
但是最後,我只是點了點頭回了一聲:「嗯。」
他坐到我邊上,我心跳加快,不自覺的低著頭抽煙。
「給我一根吧。」他說。
我愣了愣轉頭看著他,只見他還是微笑著卻有種說不出來寂寥。
須臾,我搖了搖頭。
「為什麼?」
「我不希望學長碰這個東西。」
「為什麼?」他又問我。
我低頭思索了一會,還是實誠的回答:「我希望學長開心。」
我是真心實意的回答他,所以當時並沒有想到什麼旖旎的地方去。
「是嗎?」
「給你。」我從兜裡掏出了飯店門口盤子上的話梅糖遞給了宋銘涵。
「怎麼突然給我這個?」他好奇的看著我。
「比煙好。」我掐滅了煙頭扔進了垃圾桶。
「那你……」他好像還要問我什麼,不過被從廁所風風火火回來的季尋鹿打斷了。
我們三個人又坐了一會才等到了沈嘉禾抱著睡著的薑茶出來。
五個人難得默契的沉默了一路。
(19)
生活按部就班的繼續著。
我被錢星攛掇著去打了耳洞。
打完回來第二天耳朵開始紅腫疼痛,本以為是正常現象,沒想到疼痛愈演愈烈。
在薑茶她們的建議下,我忍痛將耳釘拔了出來。
那時已經是十一點了,宿舍的人都沒有酒精,而且第二天就是週六了,我想著忍一下明天再去買酒精。
結果第二天它流膿了。
去醫院買了雙氧水開始了我苦逼的每天消毒。
去了打工的地方,錢星看著我然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顏你牛逼啊。」
我白了他一眼不說話。
他還在那笑。
我總感覺他今天不太對勁。
他笑夠了過來摟住我的肩,說:「為了彌補你,爺以身相許。」
「沒必要。」我拍開了他的手。
他突然變了個臉色,一臉認真道:「我說真的。」
「……」果然很奇怪。
他抓住我的手,低垂著頭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感覺到自己的手很痛,他抓我抓的很緊。
我歎了口氣:「好啊。」
「真的嗎?」他依然低垂著頭。
「真的。」
「太好了。」他一把抱住我。
這個過程裡,我自始至終沒看見他的表情。
(20)
我和錢星算是半交往了。
我也上了大三。
和錢星談戀愛的事情,薑茶她們知道後都開心的祝福我。
我笑著說:「謝謝。」
也出門逛過街,去過遊樂園水族館。
我偶爾迷糊的時候他也會笑著罵我笨蛋。
牽了手擁了抱接了吻。
分手了。
在某天晚上,喝醉的他抱住我,說:「欣欣,我好想你啊。」
我愣了一會,將他扶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他看著我傻笑,眼神不太清明,嘴裡還嘀咕著:「欣欣……」
我輕笑了一下,輕輕抱住了他:「錢星,對不起,謝謝你。」
然後鬆開了他,看著他眼神清明,神色慌張,「阿,阿顏……」
「嗯。」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我那個,是酒喝多了,我……」
「我知道。」我摸了摸他的頭,「我們分手吧錢星。」
「阿顏……」他似乎想挽留我。
「錢星,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和我談戀愛。」我輕聲道,「是因為那個欣欣吧。」
他坐在長椅上沒說話。
我轉身離開。
(21)
錢星或許是太信任我了,一點也不防備我。
那天我看到了他的手機備忘錄。
我看見他拉著我讓我和他談戀愛的那天寫著「欣欣談戀愛了。」
和我談戀愛的目的或許是因為賭氣吧。
說到這個其實我也沒有怪他的資格。
我會答應和他戀愛也是那時候腦海裡突然一閃而過的想法。
「和別人試試看或許會漸漸遺忘宋銘涵吧。」
也是半斤八兩。
回了宿舍我微信上和老闆提了離職。
趴在床上回想這半年裡,我有為錢星動過心,也有過想繼續下去的念頭。
但是呢。
已經不重要了。
(22)
辭職之後我在宿舍呆了一段時間。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
說實話,我也想了很久,明明都是周顏,我只不過是知道了未來,為什麼就有了較大的差別?
不過正因為我是周顏,我了解自己。
我想或許書裡的我,覺得自己還能得到愛,太過于渴求別人的認可和喜歡,結果反而越來越討厭自己,動不動就陷入自我懷疑。
掙紮,犯錯。
一步錯,步步錯。
現在不是了,我了解了未來,明確的知道了自己不會得到愛,心態反而平穩了下來。
我希望宋銘涵能喜歡我,但是不喜歡也沒關係。
想罷,我忽然笑了。
(23)
我媽突然打了個電話給我,說要來看我。
我辭了職暫時沒有特別想要去工作的念頭。
她說要來看我我便也同意了。
週末的時候我去車站接她,她不安的拉著衣角和我說:「小顏,媽媽穿的好看嗎?不會給你丟臉吧。」
「沒有。」我笑著搖搖頭。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
我帶著她在學校周邊逛了一圈,她看著甜品店裡面的蛋糕站了一會,我疑惑問她:「媽,你想吃哪個?」
「沒有,不想吃。」她笑著說,然後催促我往前走。
我也沒太放在心上,走到了一家涼菜,生意很火,人擠人的,她突然拉住我說想吃。
我看有那麼多人,便讓她坐到一旁,我去擠。
等我好不容易擠出來卻發現她不見了。
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說沒見過。
她現在沒有手機,給我打電話都是用家裡的電話機。
我有些崩潰,腦子裡千回百轉,無助的蹲下了身子。
這時我接到了電話。
我看著螢幕上的名字發愣,等快掛斷的時候我才如夢初醒一般,接起了電話。
「喂?學長?」
「周顏?」真是宋銘涵。
「有什麼事情嗎?」我其實覺得挺神奇,我每次打開微信,翻來覆去都會不由自主的點開宋銘涵的微信,看看他的朋友圈,哪怕我們倆的聊天也停留在幾年前的「你已添加其成為了好友」。
「你的媽媽在我這裡。」
「真的嗎?!你們現在在哪?」我站起身,知道了地址就往那走。
(24)
男人坐在長椅上,微風吹起他的黑髮,他的側臉好看的不像話。
我的母親拉著他的手,眼裡全是愛意。
「媽……」我輕喊道。
「小顏?」她轉頭看著我,露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舉起手裡的蛋糕,「快過來,我和老周等你好久了。」
我沒忍住,落了淚。
「哎呦,你這孩子怎麼還哭了?生日可不能哭啊。」她站起來走到我身邊,用略微粗糙的指腹擦去了我的淚水。
我才想起,今天原來是我生日。
我止住了眼淚,看向宋銘涵帶著歉意說:「不好意思學長,今天麻煩你了。」
「沒事,只不過你母親?」
「嗯,出了點意外。」我不想再多說。
他也沒問,走過來輕聲對我說:「周顏,生日快樂。」
然後走遠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我媽拉了拉我讓我吃蛋糕。
我笑著應聲。
她買了一個很好的蛋糕,上面還有很多小花,自從老爹去世之後我很少也可以說是幾乎沒有吃過蛋糕,主要是家裡沒有很多錢,再者說蛋糕也不是一定要吃的。
可我就不喜歡吃了嗎?
不是,事實相反。
我吃了一口蛋糕,甜而不膩,卻讓我又有了想哭的衝動。
(25)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之後宋銘涵突然給我發了一條資訊了。
我有些受寵若驚,想了好久怎麼回復,甚至去查了百度。
打字,刪掉,再打字,再刪掉。
然後發現時間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最後我沒有回復那條資訊,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回,哪怕他其實只是給我發了一個「早」。
我大四的時候宋銘涵已經不在學校了。
我本以為如果沒有薑茶我可能不會再見到宋銘涵了。
沒想到我見到了。
不過當時是一個比較尷尬的場面。
我嘴裡塞著一個燈泡,等著醫生來幫我取下燈泡,周圍一群大爺大媽好奇的圍著我問我為什麼要把燈泡塞嘴裡。
正愁怎麼解釋呢,我就看見了穿著白大褂的宋銘涵逆光向我走來。
他見了我先是一愣,然後很快的拿了東西幫我,他坐在我前面,離我很近,我能清楚的看見他的長長的睫毛。
他專注的看著我嘴裡的燈泡,這時候我是真正的身體僵硬,不知所措。
我現在十分後悔一個小時前答應了那個賭約。
隨著「嚓」一聲,我感覺到嘴裡的燈泡被敲碎了,我的嘴一時間沒合上,宋銘涵也趁此幫我取出嘴裡的碎片,見我一直沒合上嘴便伸手揉了揉我發僵的臉,我才緩和過來合上了嘴。
隨之而來的就是強烈的羞愧感,我眼睛向上看,快速的眨了幾下把快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下去。
「謝謝你學長。」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講話乾巴巴的。
「不客氣。」他微微笑著,「下次餓了可不要再吃燈泡了。」
「啊,我,我,嗯。」我妥協了。
宋銘涵還有病人,我也就和他告了別。
回學校路上,我收到了一筆轉賬,一共5000元。
我算了一下慶倖自己還是賺了。
(26)
藍紫色的燈光交替變幻。
「周顏,周顏。」一個略帶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
「怎麼了?」我看著眼前的女生有些不解。
「那群二世祖點名要見你。」她跑的很快,停下之後聲音有些急促。
「見我?為什麼?」
「可能是你上次引起他們興趣了。」說罷她從後面推著我往前,把我推到了包廂門口給我比了個大拇指然後溜了。
我歎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包廂內煙霧繚繞,音樂震耳欲聾,男生女生的調笑聲。
我低頭皺了皺眉,沒讓他們看出異常。
「哎,那個誰。」坐在正中間的男人嘴上叼著一根煙,嘴裡有些含糊不清。
「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呢?」我扯了個笑。
「你把這瓶喝了我再給你五千。」他指給我看了桌上的一瓶不知名酒。
「對不起,這個……」我話還沒說完,他抬手打斷了我的話。
「上次不是做的很好嗎?」他語氣輕佻,「放心,你喝完我就讓老闆放你走還不扣你工資。」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來喝了。
說實話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味道更像蘋果汁。
我喝完,他神色復雜和旁邊的人說:「鄭波這小子是在框我呢吧,這哪像一喝就能醉的玩意啊?」
「我就說鄭波不行吧。」他旁邊的人附和道。
「算了算了,你走吧。錢等會轉給你。
」他揮了揮手讓我趕緊走。
我彎腰應聲退了出去。
(27)
不說別的,人真的誠信。
經理神色復雜的看了我一會讓我早下班了。
我拿了東西回學校,半路上酒勁上來腦袋暈乎乎的。
走在一座橋上,我瞥見橋那邊有個公園,一堆樹圍繞著的空曠地方上有一個長椅,可以坐在那看湖,我的大腦遲鈍的轉了一會,最後決定去坐一會。
我坐在長椅上看湖水,層層鱗浪隨風而起將湖面的完整的月亮倒影打碎。
我感覺自己腦子越來越遲鈍,身體有些發燙,手機響了一下,我打開看了眼是錢到賬了。
我從兜裡掏出煙點上,吸了一口抬頭吐出煙霧,煙霧給月亮蒙上了一層朦朧。
我腦子宕機,我好像看見有人過來晃我。
然後,就沒然後了,我不記得了。
(28)
我猛的坐起身,看著這個黑白灰的房間腦子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請……」我的聲音異常的沙啞,導致我剛說出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見床頭櫃有一杯水,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拿起來喝,我看著地上擺放的拖鞋又遲疑了一會,到底還是穿上去了趟廁所。
打開水龍頭我捧水喝了幾口緩解了嗓子的難受順便洗了把臉,眼皮腫得厲害。
我試著開了一下門,沒有上鎖,很輕鬆打開了。
這裡是二樓,走廊十分安靜空無一人,我下樓的時候腳踩在樓梯上,哪怕再克制還是在這個空曠的房子裡顯得十分吵鬧。
「你好?」我試著喊了一聲無人應答,桌上還有冒著熱氣的粥。
我有些毛骨悚然,突然「咖嚓」一聲門被打開,我驚恐的回過頭,就看宋銘涵站在門口。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順帶著鋪滿了他身後的世界,他逆著光站在門口。
其實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我就是知道他是宋銘涵。
「學長?」我有些錯愕。
「醒啦?」宋銘涵踏著光走了進來,還招呼我過去喝粥。
我反而退後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
我大約還在夢裡吧。這麼一想我反而有了勇氣,邁步往他那走過去。
我坐在了他對面,端起來就直接喝。
粥的表面是涼的,內在卻還是熱乎的,雖然沒給我燙出泡,但還是感受到了一絲疼痛。
「沒事吧?」宋銘涵問。
「沒事。」我捂著嘴搖了搖頭,遲鈍的反應過來:會痛?不是在做夢?
「學長?」我猶豫的開了口。
「怎麼了?」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怎麼這麼問?」
「啊,我……」我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沒有。」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窘迫,他適時的開口。
「我怎麼會到這裡啊?」我覺得我還是問出來比較好。
「我昨天路過的時候看見了你,你有些恍惚,煙差點把裙擺燒著了,我又不好帶你一個女孩子去酒店只好把你帶回來了。當然我還是要向你道歉,把你帶回我家的做法欠妥。」
「怎麼會?」我想了想開口道,「我有發酒瘋嗎?」
他忽然一頓,抬頭看著我,我心裡沒來由的有些慌張。
半晌,他輕笑著搖了搖頭:「應該沒有。」
「那就好。」我輕微的舒了口氣。
(29)
玄幻。
這是我對今天這一天的評價。
「周顏,安全帶。」宋銘涵輕聲提醒。
「啊?哦。」我呆呆的點點頭,又過了三秒才如夢初醒,慌亂的系上了安全帶。
車開動,我轉頭看向窗戶。
窗外風景其實不錯但我的注意力卻不在它身上,車窗遮陽膜反射出專心開車的宋銘涵的側臉。
很完美很好看也不真實。
我知道這個世界只是一本書,我也只是一個配角而已,哪怕我不按書裡做,註定要發生的事情依舊無法改變。
可是那些書裡並沒有提到過的人,他們活得多姿多彩,沒有提到過的風景又是那麼的美好。
潮起潮落,大雁飛過來又飛過去,在高中的一棵梧桐樹下埋下的紙條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已忘記了它的存在。
直到此刻才突然想起,我看著身旁的宋銘涵忍不住眼眶酸澀,我埋下頭掏出了口袋裡的煙。
我打開煙盒又關上,再打開再關上,麻木的重復著這個無聊的動作。
「到了。」宋銘涵說。
我抬頭看向窗外,發現已經到了學校門口,我解開安全帶輕聲致謝然後下車。
我走到校門口,宋銘涵才驅車離開,我轉頭看著車影消失。
[我想和宋銘涵談戀愛,結婚,生小孩!]
年少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寫下了這段話,然後嘿嘿一笑說:「哎呀,怎麼可能呀。
」
用黑筆將這段話劃掉,我思索一會後提筆鄭重的重新寫下了一段話。
[希望宋銘涵知道我。]
我將紙條放進一個玻璃小瓶裡,將它埋在了梧桐樹下。
風吹的梧桐樹樹葉沙沙 作響,我站在梧桐樹下看著埋著心願的那塊地方許久。
最後輕聲歎了口氣:「不知道也沒關係。」
如今看來的確是實現了。
可我現在為何開心不起來呢。
「阿顏!」薑茶喚我。
我看著她,美麗可愛不諳世事,陽光落在她身上,她是如此耀眼。
我突覺喉間乾澀,微低下頭往她那走去。
她勾著我的胳膊笑著和我說著關于沈嘉禾的事情。
我想我不是不開心,只是不甘心。
大概是因為如果沒有薑茶,我又不做壞事,宋銘涵到底還是不會認識我。
(30)
大學最後一個寒假,我辭去KTV的工作回家。
門口牌子上本該有的的「明源社區」四個字徹底沒了蹤影,馬路壞的更多,凹進去大大小小的坑,牆壁露出灰色的水凝土。
我走上樓掏出鑰匙打開門,換好拖鞋習慣性的拿著掃帚簸箕去掃牆灰,卻發現地上空蕩蕩的,抬頭一看才明白,原來是沒得掉了。
屋裡昏暗無聲,母親大約是沒聽自己的話還是去上班了。
本想許久未回家,應該給自己房間好好打掃一番,不成想房間一塵不染,東西整整齊齊,被子上還有太陽曬過的味道。
我無奈一笑。
時間臨近中午,我去廚房用電鍋煮飯,打開窗戶,用冰箱裡為數不多的食材炒了兩個菜,在悶又狹小的房間裡一頓下來給我熱出了汗。
將菜端上桌子蓋上罩子,轉身踢到了什麼東西,隨著我餓動作「嘩啦」一聲有東西掉出來。
我低頭看到一箱泡面,包裝已經打開,我將泡面撿回箱子裡,發現裡面的泡面已經少了一半,我抿唇把它放回原位。
回房間本想等母親一起,結果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等我再醒來已經是下午,打開房門走出去,桌上的菜已經吃掉一半,在廚房的水池裡沒看見碗筷,我打開了廚房的櫃門,最上面的一隻碗上有水漬。
我有些了然。
回房間躺回床上,打開微信先是點進置頂,宋銘涵的朋友圈沒有更新,我退出又打開了和顧茗月的聊天介面。
我們一直保持聯繫,前兩日兩人聊天的時候,顧茗月知道我快回家了,便問我要不要去她那。
我自然是答應的。
[茗月姐,我現在去你那可以嗎?]
[當然。]
老員工的優待就是不用面試,顧茗月和我聊天時,突然說:「小顏,我跟你講,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
「怎麼了?」
「我要結婚了。」她笑嘻嘻的回,與此同時像是有感應一般,老闆掀開簾子走出來,顧茗月笑著走過去勾住他的胳膊。
「恭喜啊。」我笑著祝福她。
「到時候發你請柬,」她頓了頓認真道:「一定要來!」
「知道了。」
又在奶茶店開始打工,讓我有一種夢回高中的感覺,哪怕沒過多久。
(31)
薑茶約我們吃燒烤。
我下班正好路過那,遙遠的看見了那群人,薑茶可愛動人,季尋鹿美麗大方,沈嘉禾帥氣十足,沒想到還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他穿著駝色大衣,周身優雅的氣質在燒烤攤那坐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們像是發光體一樣,熠熠生輝。
白色的煙霧順著風飄向我,香味讓人口水直流,我低頭看著自己今天的裝扮,為了上班方便及保暖,我穿著胳膊肘處有塊補丁痕跡的羽絨服,厚厚的長長的蓋住了我的小腿,顯得整個人臃腫不堪。
我眨了兩下眼睛,心想這燒烤攤的煙真差啊,熏得人眼睛疼。
我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周顏。」溫柔有力的聲音響起,我下意識抬頭看去,心中卻有些驚訝,他向我招手,我這才緩慢的往他們那邊走去。
沈嘉禾薑茶坐一邊,季尋鹿坐一邊,宋銘涵坐一邊。
「阿顏,你來啦,嘿嘿嘿。」我剛落座,對面的薑茶臉蛋紅撲撲,有些神志不清,一看就是喝醉了,她半躺在沈嘉禾懷裡。
沈嘉禾無臉上盡是奈又寵溺:「不讓你喝你還喝。」
「我高興。」薑茶伸手環住他的脖子。
我轉頭看了眼宋銘涵,見他沒什麼表情,雖有些疑惑但也沒說什麼。
同樣喝醉的季尋鹿在對比下就顯得有些異常的兇悍。
我坐在一旁微笑著看著他們,宋銘涵坐在離我很近的一邊,我抬手的時候小心的掩飾著衣服上的補丁。
飯後薑茶決定走回去,季尋鹿也附和著要走回去,沈嘉禾寵著薑茶也打算走回去,我本來就是要走回去的,于是一行人走著回家。
姜茶和季尋鹿勾肩唱著大河向東流,沈嘉禾走在薑茶邊上,宋銘涵走在季尋鹿邊上,我自覺的放慢腳步,和他們分開了一段距離。
我看著邊上的風景,步伐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後面。
走上那座橋我就知道快到薑茶家了,我停住腳步。
燈火闌珊,那邊的歐式風建築到現在也讓我羡慕,但我停下腳步的原因是另一邊。
那裡本是一片雜草,高中站在橋邊看風景的時候偶然看見那裡有花盛開,五顏六色的花朵迎風飄揚,爭奇鬥豔。
可惜現在它被鏟平,高大的起重機下是蓋著綠紗的新樓房,我有些失落但又覺得正常。
停留的時間有點長,在我轉身的瞬間我想:他們大約走的都沒影了。
在轉身站定的時候卻愣住了。
幾隻飛蛾一個勁的往路燈上撞,那路燈下站著一人,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身穿駝色的大衣,看起來就很暖和。
「看好了?」宋銘涵朝著我微微一笑。
「……啊,嗯,看好了。」
(32)
我有些不解,為何宋銘涵會停下來等我。
說出來有些好笑,看著他背影的時候心裡希望他停下來和自己一起走。
可真當他停下來等自己的時候,我潛意識卻是只想看著他的背影。
矛盾集合體。
我有些磨蹭,他也並未開口催促,待我走到他身邊,他抬腳向前走,我們兩個人並肩而行。
前面的三個人離我們有一段距離,不過因為姜茶和季尋鹿的醉酒走得慢的原因,我們沒消一會就追上了他們。
薑茶踮起腳捧著沈嘉禾的臉黏糊的說著情話,季尋鹿看不過去,擺擺手先行回家了。
我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時間也不早了,看著薑茶兩人膩歪的樣子,猶豫著該不該出聲打擾他們。
「我送你回去吧。」宋銘涵輕聲開口。
我抬頭看他,驚訝之後反應過來可能是他心裡不舒服,藉口離開。
「好。」我點點頭,我們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走到社區門口,我停下腳步,本意是想等宋銘涵離開我再回家。
「怎麼了?」宋銘涵詢問道。
「學長,你,不先走嗎?」按道理來說,我們已經遠離了薑茶他們的視線距離,宋銘涵送我回家的這個藉口也該作廢了。
「我不是說了要送你回家嗎?」他柔聲道。
「這個……」不是藉口嗎?
我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搖搖頭沒再說什麼,跟著他一起慢慢的往回走。
他的聲音溫柔起來真的很讓人心動。
我有私心,他沒說我便也沒有提議打車之類的。
我和他靜靜地走著,兩人都未說話。
我低頭瞥見了身後的景象,路燈拉長了我們的影子,我們影子間的距離是如此的近,幾乎要重疊在一起。
忽然感受到手北上的一絲冰涼,抬起手發現有一片小小的水漬,抬頭望去原來是天空紛紛揚揚的落下了雪。
身旁的宋銘涵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膠囊狀物體,正當我疑惑的時候,他將其打開,這竟是把傘。
「學長,這傘?」難道宋銘涵未卜先知了?
宋銘涵說:「今天出門的時候看過天氣預報,帶著以防不備之需。
」
他示意我一起,我便站在傘下同他一起,距離變近,我的心跳也隨之加快。
我很少看見雪,有些沒忍住,伸手在傘外,接住了片片雪花,他們一瞬間就在手心融化,即便這樣,我還是樂此不疲。
一會之後,我輕輕將水漬甩走,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寒冷,搓搓手掌正要往口袋塞的時候,宋銘涵的手拉住了我。
我有些怔愣的看向他,他向我輕輕一笑,將他手裡的東西放進我的手心。
暖蛋。
它小小的一個,在我的手裡散發著熱氣。
宋銘涵道:「以防不備之需。」
「謝謝學長。」我珍重的握在手心。
(33)
宋銘涵送我到樓下,讓我先上去。
我點點頭走上樓,卻在一樓和二樓的平臺停下腳步,等一會後,壓著腳步聲下樓。
偷偷看著離開的宋銘涵,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雪裡。
我打開門,生銹的鐵鞋架上擺著母親今早出門穿的鞋子。
見狀我躡手躡腳的回了房間。
坐在書桌前,握著手裡已經沒有溫度的暖蛋,神遊許久,彎腰打開書桌最下層的抽屜。
裡面有一張創口貼,幾張牛奶的塑膠膜和一部老手機。
我將暖蛋放進抽屜。
現在,又多了一個。
我合上抽屜,戴上耳機,打開手機的錄音,點擊播放。
宋銘涵低沉磁性的歌聲配合著些許的雜音,從耳機裡鑽進我的耳朵。
這是當時買了新手機的我不懂傳輸檔,打開舊手機的錄音檔,笨拙的用新手機錄音錄下來的。
我錄了好幾次才成功錄成現在這種,雖然還是略帶一些的電流音和雜音。
放完了,我再重新播放。
就這樣在第不知道幾次的時候,我沒忍住打開了隱私相冊。
裡面只有一張照片。
那天KTV我偷[偷.拍]下的宋銘涵的照片。
手指隔著螢幕撫了一下他的臉龐。
我閉上眼睛,手機貼近額頭。
我想,我大概變得貪心了。
(34)
或許是老天懲罰我的貪心。
那天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被一個騎著機車的人搶走了手機和包。
我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灰,雖然很快站起身隨著那人離開的方向追了兩步,但無濟于事。
只能看著那人越來越遠,低頭髮現褲子破了個洞,膝蓋處破皮出血,手上也有擦傷,痛感緩慢的爬上了身體。
去警察局備案之後看著湛藍的天空,只覺得心裡空曠。
幸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厚。我想。
突然有點想去一個地方。
我裹緊衣服往那個地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走到了目的地,墓園。
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人,我慢慢的走到了父親的墓前。
墓碑上那個男人長相憨厚老實,臉上掛著笑容有微微胡渣。
我在墳墓旁坐下,頭靠在墓碑上點上一根煙,吐出一口煙霧後我對著空氣開口。
「老爹,我變壞了。」
沒人回話,我也沒再開口,沉默的抽完了一支煙。
我抱住膝蓋,頭埋在臂彎裡,聲音悶悶道:「老爹,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我想起小的時候,他和媽媽保證戒煙,卻被我逮到他偷偷抽煙時的場景。
「小顏,你幫我瞞著你媽媽,我給你買冰淇淋。」他討好道。
「不行,媽媽說抽煙的都是壞人。」我嚴詞拒絕他,語罷上樓想告狀。
「加一個棒棒糖。」他喊道。
我頓了頓,轉頭看向他。
「再加一瓶牛奶。」他笑著看著我。
「我要草莓味的。」
「那當然。」
「唔……那好吧,只有這一次啊。」我這才點頭答應幫他保密。
「小顏最好了。」他一把抱起我,將我放到他的肩頭,陡然增高,除了一瞬間的驚懼以外就是新奇。
我跨坐在他的脖子上,伸手摸了摸天花板得到了一手灰。
打開房門,屋裡淡淡的煙霧繚繞,聞聲母親從廚房探頭笑著讓我們洗手準備吃飯。
一陣冷風吹過,把我的神思吹回現實。
我眼眶發酸,歪了歪身子靠在他的墓碑上,輕聲說:「老爹,我好累啊。」
(35)
後天是宋銘涵的生日,我被邀請去他家參加生日會。
糾結再三我還是去了趟手機店,花了很便宜的價格買了部二手機。
或許是心存幻想,總覺得不買好的就能把以前的找回來。
第二天跟著薑茶她們去買衣服,路過一家店,櫥窗裡擺著最新款的衣服。
那是一條白色中透著淡淡的粉調的露肩裙,給人一種很純淨很溫柔的感覺。
幾百塊的價格讓我猶豫不決,可到最後我還是咬牙把它買了下來。
生日會那天我破天荒的化了個淡妝,姜茶和季尋鹿都誇我好看。
車兜兜轉轉的到了目的地。
我下車就看見了那高大宏偉的獨棟別墅,看樣子有四五層,走進去後,還有一個透明玻璃花房。
大門敞開,裡面金碧輝煌的模樣竟讓我有些退縮,好在季尋鹿沒有看出我的奇怪勾著我的胳膊帶我進門。
奢華的大廳,繁復的燈飾,還有柔軟的地毯,四面高高的牆壁上掛著兩幅我看不懂的畫,無不彰顯著主人的財富。
大家穿著華麗,薑茶身上的衣服是沈嘉禾特意定制為其的,自然也價值不菲。
文裡對宋銘涵只有一句宋銘涵很有錢來形容。
我以為薑茶家裡已經算是很有錢了,便覺得宋銘涵家裡也大差不差是這樣的。
我有些不安的攥緊了手指。
人群裡我一眼就看見了宋銘涵,他一身黑色西裝,挺拔的肩膀給人一種安全感,他垂眸和人說話,表情溫和。
抬眸間看見了我們,不對,或許是薑茶,微笑著和他對面的人說抱歉,然後朝我們這走過來。
他真的很帥,我一瞬間加速跳動的心臟為這證明。
「小茶,尋鹿。」然後他看向我。
我聽見他說:「周顏,你今天很好看。」
「學長也很帥。」我笑著回他。
心如鼓擂。
我想,或許我在宋銘涵眼裡變得特別了?
「銘涵。」
宋銘涵轉過身,我側了側身子看見了聲音的主人。
烏黑的長髮盤在腦後,紅色的裙子將她本就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白,下身的魚尾裙設計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笑嘻嘻的看著宋銘涵說:「我今天好看嗎?」
「好看。」宋銘涵笑著回應她。
我恍然發覺我對宋銘涵了解的甚少甚少。
拆禮物的時候,我就在他身後,那個女生的禮物是一枚胸針。
我知道那很貴。
我與宋銘涵近在咫尺,向前一步我可以撞到他的後背。
可是真當試著往前踏一步才發現,那咫尺之間橫亙著萬丈溝壑。
我以前可以騙騙自己說宋銘涵會愛上我。
現在我站在宋家的大廳裡,卻是連自己也騙不了了。
那天醉酒的我在他家醒來看見他,那些被壓制住的想法又開始冒出。
我想著顏值配不上宋銘涵,我會去學化妝,甚至去整容。
他討厭我真實的性格,我便收斂著,努力向薑茶貼近。
我沒他有錢,我便努力打工。
可是,太多了呀。
宋銘涵,我該怎麼做才能靠近你呢?
宋銘涵,我已經靠近不了你了。
(36)
我藉口不舒服逃離了這塊地方,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
屋漏連夜偏風雨,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回想起來我似乎和雨有著很深的關係。
我想應該打車的,可我沒有那麼做。
淋著雨的感覺讓我久違的感受到了放鬆。
我慢慢悠悠的走在雨裡,甚至還頗有興致的哼起來了歌。
「在枕邊的你喚我,如海風輕輕撫摸,愛如天氣如火花的你,在心中與我對望……」
哼歌哼一半,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噗通」一聲讓本就未癒合的傷口雪上加霜,連包裡本打算送給宋銘涵的禮物也掉了出來,被雨水沖刷。
我有些無語的抬頭望天,只看到了雨幕,沒辦法,低頭看著腳上為了好看而穿上的高跟鞋,歎了口氣。
哼歌的興致全無,我撿起東西悶悶的走回家。
走上樓,打開門。
「顏顏?」母親的身形有些佝僂,才四十多的人竟瞧出了幾分六七十的模樣。
明明沒有淚意,可我的眼淚就在這一瞬間奪眶而出:「媽……」
我現在的模樣肯定是很糟糕的,可她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笑著說:「顏顏今天真好看。」
她走過來,用粗糙的指腹擦去我的眼淚。
「媽,我追不到他了。」我一下抱住她,哭的一抽一抽。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拍著我的背。
(37)
我睜開眼睛只感覺頭昏腦漲,在床上躺了一會才慢慢起身。
床頭櫃上是我的包,包的旁邊放著我的手機和打算送給宋銘涵的禮物。
禮物是用一個深藍色的盒子裝起來,我拿起盒子,伸手扯開胡蝶結打開了盒子。
裡面裝著一條黑色斜紋領帶。
該誇誇這個盒子質量好嘛,領帶居然完好無損。
合上盒子我拿過手機。
第一次收到這麼多資訊。
姜茶的,季尋鹿的還有宋銘涵的。
我在回復姜茶和季尋鹿並保證請他們喝奶茶葉過後,才打開了宋銘涵發過來的資訊。
[回去了嗎?]
[早點休息。]
我沒有回復,下床打開房門,媽媽已經不在家了。
我有些餓,打算去廚房弄點東西吃吃,往外一瞥卻看到陽臺上掛著我昨晚穿的裙子,便轉而走向陽臺,裙子還在滴滴答答的滴水,一看就是手洗的。
靜靜地看了一會,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我走回房間,換好衣服出門。
(38)
沙灘上人不是很多。
我脫下鞋子,用一隻手拎著鞋子後,光腳走在沙灘上。
帶著淡淡鹹腥味的海風吹拂過我的頭髮。
我找了個位置屈膝坐在沙灘上,海水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我的腳。
路程花了點時間,這時候已經接近傍晚。
落日餘暉映彩霞。
我掏出手機打開相機拍下了照片,順便將它設成了朋友圈背景。
鎖屏放進口袋,我抱著膝蓋看著天色漸沉。
邊上傳來了開懷大笑的聲音,我有些迷茫的從臂彎裡抬起頭,天已經徹底黑了,我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是一家人,父母看起來都很年輕,手裡拿著仙女棒追逐打鬧。
我又把頭趴了回去,靜靜的看著他們一家人。
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
我總是在想,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幾年前我可是最討厭煙花這一類的東西。
我的腦袋暈乎乎的,看著海面開始回憶起了以前。
我老爹是個老好人,特別熱心腸。
那年春節,他明明答應下班順路帶煙花回來,結果回到家說他忘了。
我期待了一整天,得到這個結果當然不開心,噘著嘴連飯都不想吃。
他哄我讓我不要生氣,穿上衣服拿起鑰匙說給我買回來。
然後呢。
然後這個老好人買好東西回來的路上看見有男人家暴想都沒想就去制止,被惱羞成怒的男人捅了好幾刀,在那個闔家團圓的春節失去了生命。
帶著血的煙花散落一地。
我開始討厭春節,討厭煙花。
之後的每年春節我都用工作來麻木自己,晚上回家聽到煙花聲都會低頭不看。
想罷我無奈一笑。
從包裡掏出禮物盒,打開盒子拿出裡面的領帶。
我沒有緊握住它,只是將它攤開放在手心看著它在我的手中隨風飄蕩。
一陣強風吹過,領帶從我掌心飛出落進了海裡。
我想我應該是感冒了,現在甚至開始有些胡言亂語了。
「在夜深人靜裡想著,心不安血越沸騰,我無助好想哭我找不到退路。」我無意識的哼著腦袋裡為數不多能記住的歌詞。
「周顏。」有人輕聲喊了我的名字。
我停止唱歌,順著聲音望去卻看見了宋銘涵。
我終于確定自己是感冒了,不然怎麼連幻覺都開始出現了。
「學長。」我愣楞的看著他走過來在我身邊蹲下。
「天黑了。」他很溫柔的說。
「嗯。」我轉頭看向漆黑一片的海。
「回家吧。」他向我伸出手。
我看著他的手好久,理智告訴我握住這個幻想可能就消散了。
可我沒忍住,還是伸手回握了。
握上去的那一刻我就愣住了。
他的掌心是溫熱的。
他將我拉起來就鬆開了我的手,那一刹那的溫暖轉瞬即逝,我站在原地有些無措的摩擦了一下掌心。
「走吧。」說罷他便往前走去。
熟悉的背影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我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我想這是陰差嗎?他是不是為了方便把我的魂勾回陰曹地府才變幻成宋銘涵的模樣。
直到腳底一痛。
我低頭抬起腳,原來是被不知名貝類尖銳的部分割破了。
宋銘涵走過來看著我腳底的傷皺起了眉。
「對不起。」我說。
他愣了愣,問道:「為什麼道歉?」
「因為你好像不開心了。」
他看了我一會,轉身蹲下說:「還有一段路,我背你走吧。」
其實感覺到疼痛和看到他皺眉的時候,我就已經隱約覺得他不是幻影了。
我應該拒絕他,自己走。
問題是我拒絕不了他,我走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將我托起,步伐穩健的往前走去。
他身上有好聞的沐浴露味,我不自覺縮緊了胳膊,生怕這為數不多的溫暖流失。
感冒使得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索性閉上了眼。
忽然他身體一頓,蹲下了身子,我的身體也隨之落下又上升。
「怎麼了?」
「有東西纏住了我的腳。」他好像是笑了。
困意還帶來了幾分傷感。
我心想:「我真的不喜歡宋銘涵了。」
可我內心深處的聲音告訴我:「你想。」
「宋銘涵,新年快樂。」我輕聲說。
哪怕此刻不是新年。
(39)
我做了很多夢。
夢見了好多人,可當我睜開眼睛再回想的時候,卻是連一個都記不起來。
我轉過頭看著周圍的事物,很快反應過來我是在車裡。
還是在宋銘涵的車裡。
我坐起身掀開被子,腿上的傷口和腳底的傷口都被處理好了。
我穿上鞋子,打開車門發現自己還在海邊,天空還未徹底亮。
身體倚靠著車門,我想靜等這太陽升起。
「醒了?」因為感冒我腦子到現在還帶著些許的迷茫,我轉頭看著宋銘涵,他手裡提著什麼東西。
「想看日出?」他走到我身邊。
「嗯。」我點點頭。
他把他袋子裡的東西遞給我,是飲品。
我愣楞的看著他,他見我不接,拉過我的手,將其放進我的手心。
暖和的。
我們並肩站在一起等待日出。
是我期待了很久很久的事情,可奇怪的是,我心裡有些詭異的平靜。
難道海風真的能吹走愛戀嗎?
這是我許多年之後想起依然覺得神奇的一幕。
橙黃色從天邊蔓延開來,太陽冒出了頭。
我想從口袋裡掏個手機將其拍下,卻不慎將口袋裡的煙帶出來。
我正想蹲下身子將其撿起,有人快我一步。
宋銘涵撿起煙,卻並未將其還于我,他打開煙盒拿起一根煙放進嘴裡。
「給我點個煙吧。」他湊過頭來。
我想:對啊,就這樣,把他拉下來和我一樣就好了。
這麼想罷便按下打火機,火焰被風吹的左右搖擺。
可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想起了若干年前那個遞給我一張創口貼的少年。
在火焰即將湊到煙頭的時候,我鬆開了手,火焰隨之消失。
我看著他,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他就在我眼前,我卻有些看不清楚。
「你可是醫生啊。」我笑了,伸手輕輕將他 嘴裡的煙取走。
我們像是普通的朋友,並肩看日出,再聊些不知所謂的東西,此刻的我平靜的詭異,連我也在懷疑,之前的種種是否都是夢。
「周顏,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宋銘涵突然問。
「不是薑茶介紹我們認識的嘛?」我笑著說。
「不是,更早之前。」他很認真的看著我。
「……」我的手有些不可見的顫抖的給自己點了支煙。
他並未催促我。
吐出一口煙霧後,回憶似海水一樣向我湧來。
(40)
我為何追逐太陽?
因為他曾照亮過我。
國中的時候,我是很陰沉的,悲觀厭世,不想和旁人交談,留著厚厚的劉海,恨不得把整張臉藏在劉海裡。
在班級裡就是怪人一個。
初三之前頂多是沒朋友,變故在初三下學期,我不知為何突然成了全班人欺負的對象。
遇見宋銘涵是一個晴天,陽光很好。
那天放學我正下樓,背後一個推力,膝蓋一彎,我就這麼直愣愣的從四層階梯跪到了水泥地上。
我回頭看著現在階梯上的女生們。
她們笑著說:「周顏,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走個樓梯都能摔著。」
然後嘻嘻哈哈的從我身邊走過。
「為什麼沒摔死呢?」我歎了口氣看著破了洞的牛仔褲和血淋淋的膝蓋手臂有些無奈。
勉強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校門。
正是高中部放學,身旁來來往往很多人,我的模樣自然惹來了很多人的注視。
我低垂著頭,他們小聲的議論像是放大了無數倍在我耳邊,我把頭低的更低了。
也在這時候有人喊住了我:「同學。」
我還沒來得及抬頭,眼前就出現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手裡還有一張創口貼。
我伸手接住,小聲道:「謝謝。」
「不客氣。」語罷那人便走了。
我這才抬起頭偷偷的看了一眼,那人身材挺,穿著校服,少年氣滿滿。
「到底是我們銘涵心腸好。」他旁邊的人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我捏著手裡的創口貼看著他們笑著越走越遠。
再次見到他,是我一個人在教室裡打掃衛生的時候。
我打掃完靠在牆上,轉頭透過窗戶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真的太顯眼了,我忍不住在窗戶上用手指輕輕畫出了他的模樣。
我接下了國中最後一個月打掃衛生的生活,開始了變態的視奸。
我也唾棄噁心我自己。
(41)
夏季的來臨必定帶著雨。
下午還豔陽高照,傍晚傾盆大雨說下就下。
我本想沖一沖,無奈實在抵不住雨的侵襲,只好跑到最近唯一的躲雨地,公交車月臺。
不成想看見了在此等車的宋銘涵。
我抱著書包,和他隔著兩米的距離。
雨順著簷落下在我面前形成了雨幕,世界除了雨聲再無其他聲音,讓我有一種這個世界只有我和宋銘涵的錯覺。
那時我想,這場雨能把我們困在這裡再久一點就好了。
可惜沒過多久,我就聽見了汽車的聲音。
我難過的很,卻又不能做些什麼,抬頭想看他離去,他卻向我走來。
霎時間心跳加快。
他把他的傘遞給了我,他說:「同學,撐傘回去吧。」
「謝謝。」我怔愣的接過傘,看著他上了公車。
鼻子陡然一酸,抱著傘的我開心的不能自已。
我不是沒有幻想過,自己會是宋銘涵的女主。
直到我做了那個夢。
視線漸漸清晰,眼前的宋銘涵也隨之變得清晰。
陽光照在他的側臉,顯得此刻的他格外溫柔。
「咚咚咚。」
誰的心跳聲那麼吵啊?
我撫上胸口。
原來是我的。
遲來的愛意夾雜著些許痛苦壓得我幾近崩潰。
我的嘴唇在顫抖,煙都有點咬不穩。
我取下煙,另一隻手覆上臉頰遮住半張臉,嗓子眼裡像堵著什麼東西,讓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銘涵趁此拿走了我的煙,我以為他要給我扔了,卻見他就這煙嘴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他在煙霧深處若隱若現。
我驚住了,好一會才回過神,想去把煙拿回來。
宋銘涵卻制止了我的動作,他垂眸將煙扔在地上踩滅。
「周顏。」他溫柔的喚我名字。
我愣愣的看著他。
只聽他微笑著說:「你好,我是宋銘涵。」
遠處太陽已然高高升起,我終究還是被眼前人迷的神魂顛倒,錯過了日出最美的時候。
(42)
寒假即將結束的時候,薑茶問我要不要去看電影。
我便回復她「好」。
我站在電影院門口百無聊賴的坐在石墩子上等人,腿有一下沒一下的踢地。
過了一會,我見到了薑茶四人。
能看見宋銘涵我是有點意外的。
意外歸意外,可他出現在薑茶身旁就顯得合情合理。
「阿顏!」姜茶興奮的向我揮手。
我也向其揮了揮手。
他們走到我身前,我注意到宋銘涵神色不是很好。
雖然在笑,但看起來隱隱約約帶著一股疲憊感。
走進電影院的時候,他們在前面買票,我和宋銘涵在後面等待。
我瞟了他幾眼,欲言又止。
「怎麼了?」宋銘涵低頭看我。
我這才看到了他眼下的青黑,猶豫的問:「你沒事吧?」
他輕輕搖頭笑說:「沒事。」
位置在中間靠後那排的最裡面,依次是沈嘉禾,姜茶,季尋鹿,我和宋銘涵。
電影放的是青春片。
男女主穿著藍白校服,在校園裡一起蹺課,放縱,肆意揮灑汗水和淚水。
回顧我的青春,好像沒有幹過這麼轟轟烈烈的事情。
一定要用詞來形容我的青春。
那也只有平淡二字了。
平淡到枯燥。
除了壓死人的課業,也就只有一個在我的青春裡熠熠生輝的宋銘涵了。
這時候電影正到[高·潮],男女主吵架分手。
我是覺得這電影有些無聊的,或許是因為沒有共鳴。
身旁傳來了微微的抽泣聲,我聞聲看去,姜茶和季尋鹿二人已然哭的稀裡嘩啦。
我懷疑自己是否太過冷血或者漏看了什麼,正想著仔細看看的時候,右肩膀一沉。
我有些僵硬的輕輕轉頭。
周遭的聲音也在此刻戛然而止,耳邊只剩下他平穩輕緩的呼吸聲。
我的動作避無可避的蹭到了他細軟的頭髮,脖頸處有些癢。
我轉過頭,姜茶和季尋鹿都沉浸在劇情裡沒有注意到我這裡的情況。
我的心臟在不安分的跳動,伸手覆上胸口,緩慢的深吸了口氣,裝作鎮定的看著大螢幕,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影廳裡的燈光亮起,我的眼神聚焦在螢幕上,看到了結束字幕。
肩上的頭動了一下,伴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哼哼,我的肩膀輕鬆了。
宋銘涵推了推鏡框,轉頭看著我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周顏,我有些……」
其實我肩膀麻了,但我還是立馬擺了擺左手打斷他說:「沒事的。」
不僅沒事,我心裡還是高興的。
薑茶眼眶紅腫,雖不在哭但身體還是不可控的一抽一抽。
一行人走出影院,我們看的是七點多的場次,外面天也黑了,薑茶突然開口提議:「我們去高中看看吧。」
「好啊。」身旁同樣紅著眼眶的季尋鹿第一個回應。
沈嘉禾自然沒有異議,我看向宋銘涵,他嘴角勾起看著說到:「去看看吧。」
我便也跟著去了。
時間已經接近十點,整個學校被一片黑暗籠罩。
保安亭沒有燈光。
「回去嗎?」我看著低頭思索的薑茶。
「可是……」她也在糾結,可下一秒她突然抬起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阿顏,我們爬牆吧。」
「……啊?」我過了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等我回過神,薑茶便走過來一手拉著季尋鹿另一隻手拉著我跑到學校操場的牆邊。
「茶茶,我們好像上不去吧。」季尋鹿說。
我抬頭看著比我們高半個身子的牆同意的點了點頭。
「好像是……」薑茶垂下頭,有些不開心。
見此狀,沈嘉禾躁動的少年心忍不住了,趁我們沒反應過來三下五除二的就爬上了牆頭。
我們三個人楞楞的看著他乾脆利索的模樣,不禁鼓起掌。
沈嘉禾向薑茶伸出手,一個使勁把她拉了上去,看著牆頭二人恩愛的模樣,我和季尋鹿對視一番,歎了氣。
「你們小倆口恩愛了?那我們怎麼辦?」季尋鹿問。
「愛幹嘛幹嘛去。」沈嘉禾道。
「嘿!老子這暴脾氣!」只見季尋鹿往後退了兩步。
「你不會……」我話還沒說完,就見她往前跑了兩步,腳一蹬上牆了。
我還在歎為觀止呢,身旁的宋銘涵也不知什麼時候到了牆頭。
「……」我沒想到宋銘涵還擅長爬牆啊。
算了,我沒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我後知後覺,這裡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了。
我低頭想自己該不該先回去呢。
「周顏。」宋銘涵輕柔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上來吧。」他彎腰伸出手。
「我嘛?」我指了指自己。
「如果你是周顏的話,是的。」他笑著說。
我才發覺自己說了多麼愚蠢的話,我有些猶豫的伸出手。
猶豫是因為,這好像是我和宋銘涵第一次牽手。
不知何時,退縮成了我的代名詞。
宋銘涵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小心點啊。」
「嗯。」騰空後我就坐在了牆頭。
掌心的溫度從手碰到的地方蔓延開來,暖入骨髓。
宋銘涵鬆開了我的手,跳了下去,穩穩落地。
他朝我伸出手,我搖搖頭,雙手撐住往下一跳。
一個趔趄,好歹是穩住了。
他有點驚訝,但也只是一會便恢復了常態,笑著說:「走吧。
」
「嗯。」我跟在他身後,右手不自覺的摩挲了一下左手心。
那股溫暖縈繞在手間。
夜晚空曠的操場上因為我們的到來增添了幾分熱鬧。
一群人走上了觀賽台,天空繁星點點。
「我要暴富!」身旁的季尋鹿突然大喊一聲,嚇我一跳。
我捂著耳朵向後退了一步又聽薑茶說:「我想和嘉禾一直在一起。」
沈嘉禾聞言,溫情的看著薑茶:「不是想,是要。」
季尋鹿眨巴著眼睛看著我,我反應過來她是讓我也如此。
「呃,我的話,」我仔細想了想我的願望,似乎是有些太過清晰了。
一句話在我嘴裡反復咀嚼,冷冽的寒風刮過我的臉頰,到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我的話,希望你們都能幸福。」
(43)
回學校後日子如往常一樣。
除了我現在會和宋銘涵在微信上發消息,一開始只是早安晚安的問候,到後來也漸漸能聊上幾句每天發生的事情。
我找了個小飯店打工,清閒的時候還會和保潔阿姨聊聊天。
那天上班碰到了一個不講理的客人,心情不太好,下班回學校,突然想喝牛奶就走進超市買了一瓶草莓牛奶。
走出超市正想插吸管,就聽見了一聲帶著些許委屈的呼喚。
「阿顏。」
我轉頭看去,是薑茶,只不過她現在的模樣實在說不上好。
眼眶通紅,頭髮散亂,髮夾落到了髮尾,她身穿白裙和粉色開衫,開衫粘上了不少土,兩條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沈嘉禾?」我思索了一下問道。
她愣了一下,很快扯了個笑容,說道:「阿顏,你好聰明啊。」
我看著她強忍著淚水的模樣,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不想笑就別笑了。」
我把牛奶放到她手裡,剛轉身,就被她拉住了衣角:「阿顏你去哪?」
「給你買東西消毒。」
「啊,是這樣啊。」她鬆開了手。
沒過一會,我拿著酒精走了出來,我扶著她坐到一旁然後蹲下身子給她消毒。
消毒完畢,扔掉棉簽,我直起身子看著她問:「能走回去嗎?」
她點點頭,站起來邁出一步就皺起眉頭搖搖欲墜,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阿顏對不起。」她低垂著頭。
「繼續走吧。」我扶著她往前走了幾步,聽到了她輕微的吸氣聲。
我歎了口氣,蹲下身子示意她上來,她連連擺手說:「不不不,阿顏,我可以走回去的。」
「按你這個進度我們明天都不一定能走回去。」
「可是我……」
我站起身背對她,抓起她的手往身前一放,蹲下身子一個借力將她背了起來。
她慌亂了一會,最後小聲說:「阿顏,我重不重啊?」
我搖搖頭,比我想象中的輕很多。
她沒再繼續說話,我背著她往前走,忽然一愣。
心想自己這是在幹嘛,不管怎麼樣這事也輪不到自己來幹啊,自己是不是把沈嘉禾的戲份搶走了。
就在我楞神的空閒,薑茶開口了,她悶悶的說:「阿顏,什麼是愛情啊?」
「怎麼突然問這個?」
「好像最近我和嘉禾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我刷視訊的時候看到人家說男生談戀愛的時候應該無條件遵從女生,他們還說男生這樣子就是膩了。」
我有些意外,我不太了解他們的情況,以為他們一直很甜呢。
「沈嘉禾不累嗎?」我有些無奈:「每個人對愛情的理解和對問題的處理方式都不同的,不要聽別人說的,要想自己感受到的。」
「阿顏,有時候感覺你就像我媽一樣,總是語重心長的說著一些不符合你年紀的話語。」她頓了頓又說:「我不是說你老啊,我只是,我。」
「我知道。」
她又想起了什麼,有些猶豫的開口:「阿顏,你是不是喜歡銘涵哥呀?」
我腳步一頓,停在原地。
我應該立刻否認的,可我今天有些累了,壓在心裡的東西太多,我急切的想找一個人來幫我分擔一點。
半晌過後,我說:「你怎麼知道的?」
「隱隱約約的看出來了一點。」
她還想說些什麼,身旁傳來了急促打斷了喇叭聲,我停下腳步,看著車上急吼吼的下來一個人。
我了然的放下薑茶。
沈嘉禾紅著眼眶一把抱住了薑茶,嘴裡念著:「對不起。」
薑茶抓住他的胳膊,委屈終于不再隱忍。
這個場面我屬實是有些多餘了,我轉身想走。
又聽薑茶說了一聲:「阿顏謝謝你。」
我輕輕一笑,搖了搖頭,離開。
(44)
那天過後,我莫名感覺薑茶有些粘我。
五一假期,薑茶纏著我一起去遊樂園。
我推脫了兩次,到底還是答應了。
遊樂園的前一天我在飯店打工,飯店阿姨和我聊天知道明天我要出去玩還欣慰的說:「小朋友出去玩玩好呀。」
晚上還收到了宋銘涵的消息【明天見。】
第二天出門之前我被薑茶強硬的摁在凳子上,然後由季尋鹿給我化了個妝。
本身的穿搭是白襯衫牛仔褲運動鞋,也在他們的「建議」下,將運動鞋換成了高跟涼鞋。
這雙高跟涼鞋是我去年和薑茶她們逛街鞋店清倉買的,一直沒機會穿。
坐車來到遊樂園門口,我看見了兩個很顯眼的人。
沈嘉禾和宋銘涵。
兩人身材修長,相貌俊朗,惹得女生頻頻回頭。
宋銘涵今天穿著衛衣加運動褲,看久了他襯衫加西裝褲的穿搭,看他這麼休閒的穿搭也別有一番風味。
我沒來過遊樂園,對設施什麼的都有些陌生,好在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
坐過山車的時候,五個人分配位置,一般情況就是姜茶和沈嘉禾,我和季尋鹿,宋銘涵一個人。
「不行!」薑茶喊道。
我們四個人看著她紛紛不解。
「阿鹿,你和我坐吧。」姜茶拉住季尋鹿的手。
「啊?我是沒關係啦,倒是你不和沈嘉禾坐真的沒關係嗎?」季尋鹿猶豫的說。
「那我一個人坐吧。」我說。
「不行!」幾乎是話音剛落,薑茶就否決了我的提議,她轉頭看著宋銘涵:「銘涵哥,你不會讓阿顏一個女孩子坐的吧。
」
這話仔細一聽會發現完全沒有邏輯,但是宋銘涵還是說:「當然。」
「嘉禾,你能一個人坐的對吧。」薑茶搖了搖他的手臂撒嬌道。
「可以。」沈嘉禾無奈的回答。
我挑眉看她,她和我對視了一瞬立馬移開視線。
于是就成了姜茶和季尋鹿,我和宋銘涵,沈嘉禾一個人。
說實話有些太明顯了。
下了過山車還有些輕微的頭暈目眩,緊接著又被帶去了鬼屋。
進到鬼屋之後,我才回過神,只不過這時候已經晚了。
一片漆黑的場館,我們幾個人報團行進,就在要經過一個轉彎處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眼睛流血的白衣女人。
「我草!」季尋鹿一聲喊,他們四個往前跑了。
我慢半拍,再追的時候已經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
我習慣走夜路但並不代表我不怕鬼。
迎面吹來一陣陰嗖嗖的風,我的步伐漸漸慢了下來,越是這個時候感官對世界的認知就越清晰。
悉悉索索的聲音在耳邊放大了無數倍,就在我要往前走的時候左手腕上傳來了冰涼的觸感,我渾身僵硬機械性的回過頭,一個腦袋血淋淋的男人用泛白的眼珠子正盯著我。
驚嚇讓我腦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我就這樣僵在原地和這個不明生物對視。
「周顏。」宋銘涵的聲音伴隨著右手手腕上的溫熱。
他一來,那個男人便鬆開了我的手,那冰涼的感覺消失,我這才開始大口喘氣,有點腿軟不可控的蹲了下去。
等恢復平靜,我才驚覺自己一直拉著宋銘涵的手。
「還好嗎?」宋銘涵問。
「嗯。」我點點頭,借著他的手站起身。
他見我能走動了,便鬆開了手。
「走嘛?」他問。
「嗯。」我點點頭跟著往前,還沒走兩步,旁邊監獄的鐵柵欄突然被人瘋狂搖動。
「哐當哐當」的劇烈響聲差點讓我剛鬆懈下來的心暴斃。
「周顏,我拉著你走吧。」宋銘涵詢問我。
「……我?」我有些不敢信。
「如果你覺得我是想拉著npc走的話那就不是你。」他笑了。
我咬唇猶豫許久牽上了他的手。
很奇怪,接下來有鬼出現我都不害怕了。
宋銘涵總是能給我帶來勇氣。
(45)
走出鬼屋,自然鬆開手,薑茶走過來和我咬耳朵:「剛剛阿鹿太害怕了,拉著人就跑,她以為拉著我其實是拉著銘涵哥。等她平復下來銘涵哥立馬回頭去找你了。」
「謝謝。」我腦海裡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夜幕降臨,摩天輪的燈光亮起,在薑茶犧牲自己幸福硬把季尋鹿拉到自己車廂裡的情況下,我和宋銘涵兩個人坐進了同一個車廂。
她是為我好,我卻感覺到有些負擔。
摩天輪緩緩上升。
「周顏,大一那年我收到了一條預知未來的短信是你發給我的對嗎?」宋銘涵突然問。
「你怎麼會知道?」我驚訝不已,那個手機號在發出短信之後就沒再用過了。
他沒回答,我也沒說話,車廂裡沉默下來。
「聽說等摩天輪到達最高點的時候真誠的許下願望一定會實現。」宋銘涵打破沉默:「周顏,你的夢想是什麼?」
這個問題有些突然,我低頭思索了一會。
17歲之前,我的夢想是早點去死。
17歲之後,我的夢想是賺很多錢。
我打工。
是為了給母親治病。
是為了改善家裡的條件。
是為了住進更好的房子。
是為了,配得上你。
宋銘涵,你是我黑暗深淵裡唯一的光。
我多麼想把你囚禁在我的牢籠裡只為我一人發光。
高一我去燒烤店打工,是因為高二的放學時間比高一晚,我在那打工的時候能在週五放學的人群裡看見你。
後來,我去奶茶店也是因為想見你。
高一運動會,你參加長跑,我勇敢了一回,拿著水在終點處等你。
你贏了,你是第一名。
我遞出水,你微笑著向我擺手,轉頭拿走了薑茶手裡的水。當時名為嫉妒的情緒縈繞著我,幸虧沒過多久我就夢到了那本書。
我變態一般的窺視著你,收藏著你送的所有東西。
我歌單裡的歌大多數都帶著些無奈,聽著歌的時候腦海裡總會浮現你的模樣。
你唱的對望我很少看,因為太喜歡了,我怕看多了會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許多次與你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的身體裡有千千萬萬的聲音叫囂著讓我留下你,可我沒有做,于是你每次都向著薑茶走去從未在意到我。
我站在風裡看著你的背影好久好久。
我抬頭看著宋銘涵,坐姿放鬆,嘴角噙著一抹微笑,讓我恍惚間看到了初見面遞創口貼給我的少年。
只消一眼,我的視線就再沒從你的身上移開。
我想再勇敢一次,不論結果。
你問我我的夢想是什麼。
我抬頭看向宋銘涵笑的釋然:「是你。」
「周顏,你喜歡我。」
這是肯定句。
對啊,薑茶都能隱約察覺得出來,宋銘涵怎麼可能覺查不出來。
會被嫌棄嗎?會被討厭嗎?我找不出答案。
我想起了他給我煮粥,給我撐傘,陪我看海。
漆黑的天空,一條銀蛇直竄上去,隨著「嘭」的一聲,天空炸開了一朵朵絢麗的煙花。
火樹銀花間有這幾個大字。
【李桃桃,我喜歡你。】
有人在告白。
我轉頭看著宋銘涵,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芒透過鏡框落入他的眼裡,此刻那雙眸子正溫柔的注視著我。
我的愛是臭水溝裡開出的一朵花。
我希望等有一天我把它摘下來洗乾淨給你的時候,你不喜歡就直接拒絕,只要不當面說它噁心就好了。
于是,我聽見我說。
「嗯,我喜歡你。」
(46)
前幾天請假回家,換季拿兩件衣服。
打開門看見了母親背對著門,彎著身子手撐在餐桌上,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我出聲喚她她才回過神來,慌忙的藏起了手裡的東西轉身問我餓不餓。
中午她下廚做了好幾道菜,我雖有些驚訝于菜色的豐富,但也並未說些什麼。
餐桌上靜默無聲,時間總是錯開的我們其實好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飯了。
中途手機鈴聲響起,薑茶雀躍的聲音從那邊傳來,約我去野營。
坐在對面母親一反常態的開口說:「顏顏。去吧。」
笑的溫柔又溫暖。
我突然想起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讓我去做什麼事情。
大巴車裡沈嘉禾和薑茶坐在我和季尋鹿前面,空調尚未起作用,沈嘉禾有些不滿,好在薑茶安撫住了他。
最近為了畢業論文忙的焦頭爛額,閒置時間還要去打工,倒是有些羡慕他們的精力。
前門還在陸陸續續的上來人,我的眼皮沉重,拉上窗簾靠著窗戶一會就睡著了。
吵鬧聲中我悠悠轉醒,卻發覺頭枕的不是車玻璃而是一個人的手,轉頭一看身旁的季尋鹿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宋銘涵。
「醒了?」他甩了甩手附帶著一個溫和地微笑。
「你……」
「阿顏快下車呀!」季尋鹿的聲音打斷了我。
「先下車吧。」他笑著望著我。
「……嗯。」
拿好行李,我們一行人便向森林裡進發,在離一條小溪不遠處的空地搭建賬篷。
我幫不上什麼忙就和薑茶一起撿柴去了,回來的時候賬篷已經搭建好了,營地周圍還有其他的人也在此處搭賬篷。
我們走過去的時候,正好有兩個男生也走了過去,撓著頭向宋銘涵和沈嘉 禾說些什麼,宋銘涵笑著點頭,沈嘉禾不耐煩的揮手。
有些遠,沒聽清。
不過我看著宋銘涵走過去幫他們一起搭賬篷就知道了大概。
我看著宋銘涵,他依然在笑,我卻從中看出了幾分勉強。
我輕皺眉頭沒說什麼。
夜晚降臨,我們一行人和其他不認識的人聚在篝火旁聊天唱歌,薑茶把我有意的推到了宋銘涵身旁。
我看著篝火,視線逐漸模糊,記憶回到摩天輪的時候。
在我告白完之後。
「周顏,你想不想和我試試?」他笑著這麼說。
「什麼?」我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戀愛。」他說。
「……一時興起嗎?」
「倘若是呢。」
我沉默許久,在艙門打開的前一刻,我認命的歎了口氣:「學長,我很難拒絕你。」
接著我看見坐在對面的他扶了一下眼鏡,露出了笑容。
時間回到現在。
我心裡想:該怎麼定義我們現在的關係呢?
有些煩悶,習慣性的想去口袋掏煙卻被制止了。
宋銘涵的手覆蓋住我的手,我抬頭看他,他輕聲說:「周顏,少抽一點。」說罷他便移開了手。
「嗯。」我點點頭縮回手,我此時倒也不是真的想抽煙。
九點的時候,大家各自散去,我們三個女生睡一個賬篷。
沈嘉禾和宋銘涵走了過來,看方向大約是往薑茶方向來的,我和季尋鹿對視一番懂事的往邊上退了退。
不過意外的是,沈嘉禾的確是往薑茶去的,宋銘涵卻是直接向我過來的。
「周顏,早點睡,晚安。」宋銘涵說。
「嗯,你也是。」我心臟跳的有些快。
十點的時候我還未入睡,就聽邊上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拉開賬篷走了出去。
我撐起身子,季尋鹿還在睡覺,那出去的便是薑茶了。
我記得這是書裡沈嘉禾帶著薑茶去看一片在月光下發出淡藍光芒的花海。
既然睡不著,那我也出去看看吧。
我披上毯子拿著保溫杯走了出去,找了個比較乾淨的地坐下。
其實也是想去看看那片花海來著的,畢竟這種自發光的花海過了劇情就看不到了,後來又想到自己過去不是打擾人家小情侶了嘛也就放棄了。
不知為什麼這兩個月開始記憶變差了很多,且小病不斷,前兩天剛送走潰瘍,今天只是在風頭裡坐了一會就又得了感冒。
我抱著保溫杯小口小口的喝水,令我沒想到的是自己喝口水還能被嗆到。
夜晚太過安靜,我捂著嘴壓抑著自己的咳嗽聲,怕把別人吵醒了。
「沒事吧?」一隻手輕拍我的背。
我轉頭一看是宋銘涵,「咳,咳,學長你還沒睡啊?咳。」
「嗯,被沈嘉禾吵醒了。」我的咳嗽聲漸止,他便在我身邊坐下。
我們都沒有說話,風吹樹葉沙沙響,
他的衣衫單薄,寒風一吹他不自覺打了個顫。
「給你。」我把肩上的毯子取下放到他懷裡。
「那你呢?」他問。
「我穿的比你多。」
「是嗎?」他靠近我,將毯子披在了我們兩個人身上。
我愣了一下之後便放鬆了身體。
「你不想幫他們為什麼不拒絕呢?」我想起他勉強的笑容,借著這個朦朧曖昧的時機,開口問他。
他沒有回話。
「不累嗎?」
他身子一僵,許久之後才出聲:「嗯,很累。」
說完他的頭輕靠在我的肩上,我們離得很近,近到我們的呼出的氣在空氣中交纏。
卻又在下一刻分散。
我們是戀人又不是戀人。
後來風更大了,他便說回去吧。
進賬篷之前,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學長,你喜歡喝粥嗎?」
「嗯。」我的問題顯然讓他十分疑惑,但他還是回答了我
「那你喝過娃哈哈的八寶粥嗎?」
「沒有,怎麼了?」
「沒事。」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沒喝過。」
當時我天真的以為一切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後來我才知道這只是醒來前的一場夢。
一場美夢。
有些夢做過一次就已經滿足。
(47)
畢業那天我收到了一個我這輩子都不會想收到的消息。
我急匆匆的趕往醫院,掀開純白的布。
我看見那張慈祥的熟悉的沒有血色的臉。
母親的臉。
人家告訴我我母親是見義勇為,為了救一個小女孩。
她的笑容定格在一張黑白照裡。
我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度過那幾天的。
記憶混亂的時候想起小時候自己大言不慚的說要把母親抱起來,可惜一次都未成功。
在十幾年後我才終于第一次抱起母親,我成功了。
她躺在我的懷裡,一個小盒子裡。
我的神思一直在飄蕩,居無定所。
「周顏。」我聽見了宋銘涵的聲音,于是我循著聲音看著他,他坐在我邊上拉著我的手。
一旁的姜茶和季尋鹿二人面容焦急。
季尋鹿搖著我的肩膀說:「阿顏,你哭啊。」
我沒哭,一直到下葬。
我哭不出來。
我的心臟空蕩蕩的。
一滴水濺到了我的腳踝上,冰涼的感覺讓我漸漸回了神。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周遭的聲音也在一瞬間全部進入了我的耳朵。
「啪嗒啪嗒」的聲音尤為響亮,外面在下雨,我抬頭看見了一把黑色的傘,我看了看身側的人。
「學長,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一開始就在。」他伸手將我的碎發別到耳後,動作尤為的溫柔:「走吧,送你回家。」
「嗯。」我點點頭,抱緊懷裡的筆記本。
走進我們社區,我不注意踩到了一個坑差點摔倒,幸好有宋銘涵拉了我一把。
之後他就一直牽著我的手。
走到我們樓下,他的手機響了,是醫院有事。
他好像很擔心我,于是身份轉換我說自己想一個人呆一會讓他走了。
他走後,我轉身看著樓道,第一次覺得它像吃人的怪物。
樓道裡髒亂灰暗,牆上佈滿了各種小廣告,連扶手也未能倖免。
我走上樓梯,二層的夫妻不再吵架,不知道是和好了還是離婚了,空蕩的樓道裡只餘下我的腳步聲。
在三層停住,門上的「福」字只剩一個角在支撐著整體,在風中飄來蕩去,我伸手將其撕下,然後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打開門。
「吱呀」一聲,門後的這個房間我看了二十幾年,只是這一次除了我知道沒有人再回來了。
我將紙扔進垃圾桶徑直走回房間,打開燈我在床邊坐了一會,翻開了筆記本。
紙頁有些泛黃還沾著血,與其說是筆記本不如說是日記本,雖然不是天天記的。
7月15日 天氣晴
水管爆了,下樓找人修理的時候遇見了在一個地方工作的人。
托他的福,水管修好了。
他讓我喊他小周就好了。
8月9日 天氣陰
我和小思抱怨老闆加班不加工資,被小周聽見了。
他賤兮兮的說了句:「不要抱怨,抱我。」
離他遠點好。
9月13日 天氣晴
今天小周給我送一把菠菜,我問他為什麼要送我菠菜。
他說這是暗送秋波。
我想他這不是明送嘛。
9月25日 天氣晴
小周今天神秘兮兮的走過來和我說:「小敏,如果我是九,那你就是三?」
我不解得看他就聽他說:「除了你還是你。」
他好像有什麼毛病。
10月24日 天氣雨
下雨了,沒帶傘。
小周把傘遞給我一個人沖進了雨裡,看著他回頭傻呵呵對我笑的模樣。
我有些心動了。
11月6日 天氣陰
今天回家遇上混混搶錢了,幸好小周路過救了我。
他的頭上挨了一棍,一直在流血,明明受傷的是他哭的卻是我。
11月11日 天氣晴
小周的傷口好了,死賴著我讓我賠償他。
最後我把我人賠給他了。
後面就是一些瑣碎的事情,直到我翻到了那天。
2月6日 天氣晴
懷孕啦。
接著空白了很長一段時間。
7月8日 天氣陰
小周說為了這個孩子他買了很多五顏六色的物件,他的到來讓我們灰撲撲的家裡增添了顏色,就取名周顏好了。
我伸出手指覆上周顏兩個字,摩挲了兩下。
9月25日 天氣雨
很幸福。
接著日記的時間就比較跳躍了。
大多數都是她在數落我和老爹的幹的種種我們以為沒被發現其實早被發現的事情。
日記時間停留在了那個春節。
我又往後翻了幾頁,看到了新的日記。
5月12日 天氣晴
顏顏畢業那天請個假去看看她,不知道會不會給她丟人。
我的心臟好像被誰一下子攥住,有些喘不過氣,我閉上眼睛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後繼續翻下去,後面全是空白的,翻著翻著就到了最後一頁。
那裡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三十多歲的模樣,笑的傻兮兮的。
拿起照片,我看到了那行娟秀的字。
今年一定要陪顏顏過個新年。
我想伸出手去撫摸那行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我的眼淚也在此刻滾落,我的心臟疼,胃也一陣一陣的疼,發麻的手揪著胸前的那塊布料大口大口喘氣伴隨著咳嗽幹嘔。
午夜過後,我恍恍惚惚的躺在床上抱著懷裡筆記本蜷縮起身子看著漆黑的牆面發呆。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我把書裡的事情經歷了一遍。
在最後,想殺薑茶卻被反殺的我倒在了地上,血混雜著雨水從我的臉龐滑落,隔著雨霧,我聽到了薑茶的哭聲,沈嘉禾的安慰省,季尋鹿的罵聲,可我始終沒有聽見宋銘涵的聲音。
我奮力的睜開眼看向他,他的臉上的表情是厭惡。
他看著我,就像在看一灘垃圾。
于是我閉上了眼。
我大約是死了,可我卻再次睜開了眼。
我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黑暗,有一隻血紅色的胡蝶向我飛來。
一個女聲在黑暗中響起,她說她要給我一個重來的機會。
我很開心,開心到都忘了問為什麼,也忽略了她的最後一句話。
「你24歲的時候我會再來見你。」
夢醒我睜開了眼。
重來一次居然還是把自己的人生過成了這個樣子。
我想起了夢裡的事情,宋銘涵在書裡是談過戀愛的。
那個女生我見過,長相漂亮但整天面帶愁容,可是夢裡的她活潑可愛,在宋銘涵身邊天天都是笑著的。
這算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就已經是個罪人了?
我看著天花板突然笑出了聲,越笑越大聲,笑的生硬又乾澀。
可是最後有淚滑過我的臉頰隱入了枕頭。
(48)
聽見敲門聲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
直到第二次敲門聲響起我才確定我沒聽錯。
我穿上衣服,下床的時候還因為眩暈在原地站了一會才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宋銘涵。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的落到他身上,連帶著空氣中的塵埃都在熠熠生輝。
我呆呆的轉頭看去,原來三四樓中間的平臺處有窗戶啊。
我一直都沒發現呢。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這樣,不管身處何處都有光照耀的人呢。
我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周顏?」
「啊,學長怎麼來了?」我的聲音像粗糙的磨砂紙沙啞的不行。
「送早飯。」他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我。
「為什麼?」我不懂。
「給你發信息沒回。」他說。
「我……一直沒看。」我輕聲說。
「嗯,我知道。」他眉目溫柔的看著我:「那我先走了。」
「……嗯。」我本想說讓他進來坐坐,可我想起他的家又想起了自己的家,我咬著下唇沒說出來。
「學長,你喜歡我嗎?」當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我喊出了聲。
「嗯。」他思索了一會,笑著點點頭。
「這樣啊……」我也扯了個笑向他揮手。
在門口站了一會後,我轉身進門。
將東西放在餐桌上,我回房間拿了手機。
手機一直在充電,只是我沒開機而已。
手機畢竟差了點,開機速度比較慢,我便又走回餐桌。
打開塑膠袋,裡面有豆漿,包子,粥。
我咬著包子,手機正好開機,微信打開跳出了好多條資訊。
有薑茶的。
【阿顏,你好點了嗎?】
【你家在哪裡呀?你從來沒告訴我。】
【阿顏,看到了回復我消息。】
【阿顏,注意身體,早點睡覺。】
有季尋鹿的。
【阿顏,看到了回個消息,薑茶很擔心你。】
還有宋銘涵的。
他的信息很簡短,有六條,無一例外是我的名字。
我握著手機,無力感和挫敗感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放下手機吃起包子,嘴裡不僅一點味都沒有,還隱隱有些苦澀。
我又想起宋銘涵的點頭,我只覺得他騙人,怎麼會有人的愛來的這麼莫名其妙呢,可我又捨不得放開。
怎麼辦啊。
我想我媽了。
【49】
我回復了薑茶的信息,她秒回我問我要不要出門走走散散心。
我回她說好。
第二天,我整理了情緒去見薑茶。
本身是想和她說一些事情的,沒想到剛見面我們就被綁了。
麻袋套著我的頭,眼前一片漆黑,耳邊是薑茶的哭聲和男人兇狠的罵聲。
我想起來了。
這本來是書裡我派人去綁架的薑茶,那時季尋鹿在她身邊,就一起綁了。
我沒想到季尋鹿變成了我。
多可笑啊。
我的戲份一下子變成了女二。
汽車停住,我們被押著下了車,眼前再次恢復光明,我們在一家廢棄的工廠,他們把我們推進了一個屋子裡關上了門。
屋子裡都沒有光,我們被綁住了手,薑茶靠在我身上哭泣。
等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我緩緩開口:「薑茶,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你好虛偽啊。」
她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眼神全是不相信,「阿,阿顏。」
我閉上眼睛又說:「我最討厭你了。」說罷,甩開了她的手。
屋子裡一片寂靜,須臾她從我身邊離開,之後她不哭不鬧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打開,兩個長相兇殘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們沒看我徑直走向薑茶,其中一個男人抬起姜茶的下巴,說道:「這就是沈嘉禾的女人?模樣不錯啊。
」
「要不?」另一個男人嘴角露出了一個油膩噁心的笑容。
「行啊,沈嘉禾欠我們的那不得讓他女人補償我們。」
于是他們動手將薑茶拖到了牆角。
薑茶乞求著說不要,反倒激起了他們的欲望。
誰都沒有注意到我。
我看著這一幕不經自嘲。
我現在應該什麼都不做,我不是最討厭薑茶的嗎?
于是我閉上眼睛,耳邊是衣服撕裂的聲音,再然後我聽到了薑茶的聲音。
「阿顏。」
薑茶,我果然最討厭你了。
我睜開眼睛,站起身向著那兩人沖了過去,那兩人一心在薑茶被我腦袋一撞,摔了個狗吃屎。
「草。」兩人站起身看著我,眼神兇狠。
我到底不是兩人的對手,一拳揮過來我就被打倒在地。
「阿顏!」薑茶焦急的聲音響起。
我咬著牙對她說:「閉嘴。」
「夠了沒?!」一聲怒喝打斷了他們的動作。
我耳朵嗡嗡響,接下來的話也沒聽清,不過看樣子他們都在罵我,另一個矮矮瘦瘦的人離開前還唾了我一口。
我躺在地上彎著身子疼痛難忍,門關上後薑茶小心翼翼的托起了我的頭,帶著哭腔說:「阿顏你沒事吧?」
你覺得我像是沒事嗎?
我心裡小小吐槽了一句,然後人就昏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薑茶卻暈過去了。
我費力坐起身,發覺嘴是濕潤的,看起來她把水都給了我。
我撐著牆站起身,步伐緩慢的走到門口,敲了敲鐵欄杆,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丫頭,有什麼事啊?」他看著我面上流露出幾分驚訝。
「可,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你等會啊。」語罷,他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他拿著一杯水過來遞給了我,我接過走回去喂了薑茶後發現那男人還未離開。
「丫頭,你是被抓過來的嘛?」他說。
我點點頭,心想你這不是廢話嗎?
「我女兒也像你們這麼大,等這單過去我回家她就高中畢業啦。」他笑嘻嘻的說。
「是嗎?」我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之後聽著他絮絮叨叨我知道了個大概,他是被工友坑進來的,說是能賺錢他就跟著一起來了,沒想到是綁架。這裡的人都覺得他傻了吧唧的,不愛和他說話,他憋得慌所以才和我聊天。
意外的有些憨厚?
我從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
「阿貝,這裡是我的一點積蓄。」
「丫頭,這,這,我不能要。」他給我推回來。
我又給他推過去說:「阿貝,裡面沒多少錢。我給你這個是想請你幫個忙。可以給我一張紙和一支筆嗎?」
「行。」他到底還是收下了,收起之後走出去沒多久就帶著紙筆回來了。
我趴在地上,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寫的不好又把其撕了,最後將自認為很完美的結果折了起來遞給那男人。
「阿貝,你走吧,幫我把這個送到h市醫院宋銘涵宋醫生手上,卡裡的錢就當是跑腿費了。」我說。
「丫頭,這……」
「阿貝你信我,卡裡的錢肯定比你這一單的錢多,偷偷走吧,再不走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女兒了。」我又說:「如果你坐牢,你女兒會恨你的。」
「……行。」他猶豫許久,收起紙條放進口袋裡走了。
【50】
有些事真玄幻呐。
就比如我在這座城市都未怎麼見過山,可我現在就在不知名的山崖邊邊上。
我和薑茶並肩一塊,看著前面兩方對峙。
氣氛焦灼,宋銘涵和綁匪頭頭正在交談,我抬眼和宋銘涵對了個正著,他臉色擔憂的望著我。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黑眼圈略重,我知道他最近有手術忙的不行。
我扯了個笑安慰他,嘴邊破了皮笑起來疼死了。
他嘴巴一張一合,我看清了他的唇語。
「周顏。」
短短二字,惹得我眼眶發酸。
一會之後顯然綁匪這一幫人落入下風,趁他們鬆懈之時,員警四面八方的圍了過來,將他們制服。
就當一切看起來要塵埃落定的時候,綁匪頭頭突然掙脫束縛,沖過來想和薑茶同歸于盡。
我今年24了啊。
我這麼想,肩膀輕輕的撞了一下薑茶,薑茶趔趄,于是我代替其被撲著倒了下去。
風在耳旁呼嘯,我還有興致在此中間抬頭看了個月亮。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
「嘭」的一聲之後,我落到了地上,疼痛感緩慢的席捲全身。
疼的要命。
我轉頭,看到了泛著藍光的花朵。
我先是想:怎麼辦好像壓倒了一片花。
轉念又想:不過反正也快死了,要是能和漂亮的花葬在一起就好了。
意識越來越模糊,恍惚間我看到了那只紅色胡蝶向我飛來。
(完結)
【無責任小番外】
又是一年新年佳節。
周顏一個人坐在海邊手裡拿著未點燃的仙女棒發呆。
一個小時前在周邊唯一的小店裡買煙,阿貝正好要關門了,說是過年了還送了一盒仙女棒給她。
可能也是因為過年,此時海邊一個人都沒有。
周顏慢步在沙灘上走了一會後盤腿坐下後看著浪花翻湧想抽根煙,結果發現沒帶火機。
周顏記憶裡自己是有火機的,但此刻掏了半天沒掏到也是真的。
周顏看了看手中的煙和仙女棒,又看了看星空徹底無語了,心想還不如花錢買個火機呢。
但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沒用了。
周顏在新年實行關機政策,兩耳不聞窗外事,此刻說不孤獨是假的,于是她從仙女棒盒裡抽出一根仙女棒,然後盯著其發呆想以此分散注意力。
事實是這種方法對周顏來說格外有效。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現了光亮,周顏回過神只見煙花棒被點燃了。
側頭看見了手裡拿著打火機,蹲著身子看著自己微笑的宋銘涵。
周顏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從網上看到過的一段話。
「你點燃一簇火花,光僅照亮你的臉頰,不耀眼,但夠溫暖。
我突然很想在你身邊。
還要奔過多少塊花田,才能在仙女棒燃盡前擁抱你。
」
「周顏,新年快樂。」他說。
不知為什麼,周顏此刻有些想哭。
「嗯,新年快樂。」
(ps:大家也新年快樂!!!)
作者:鹽鹽想吃糖
來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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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金:2,000,000円
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