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吳言,是在學生會的動員大會。
當吳言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從走廊開始,他就一路跟所有人打招呼。
在學生會這樣的小小權力機構裡,他能左右逢緣吃得開,證明他要不是特別會察言觀色,是個人精中的人精,要不就是天然氣質溫暖,自然吸引人靠近。
我不禁抬起頭,稍稍留意起了他。
吳言在椅子上放下他的背包,我順手打開淘寶,查了下價格。
呵,我挑起了眉毛,這個logo一點也不顯眼的黑色牛津布背包,居然也要5000塊呢。
我露出了深長微笑,看來這個男孩的家庭條件不錯。
在隨後的閒聊裡,大家討論起暑假要去哪裡旅遊。
有人提議去香港,有人提議去新加坡,我故意問吳言,你呢?
吳言愁眉苦臉地對我笑笑:「我哪兒都去不了。」
「啊?為什麼?」
我倒是一驚,怎麼回事,怎麼和我的判斷不一樣。
「因為我的護照過期了,來不及辦。」
這樣哦......
護照的有限期是10年,所以倒算上去,吳言8歲就出國了?
我眯起了眼,就像看著寶石,也像看著獵物那樣,鄭重其事地看著吳言。
就這樣,吳言成為了我「落腳北京」的一個重要戰略點。最後我也如願以償,不僅順利攻略下了他,更拿下了公婆一家。
拿下吳言不值一提,怎麼拿下高知公婆的,倒是一個可以拿出來,品味一輩子的經典策略。
現在的八卦論壇裡充斥著的都是婆婆不肯給錢啦,婆婆摳門啦,婆婆看不上自己啦這類怨婦式的牢騷。
這我就覺得很好笑了,婆婆不給錢?是不是要先反省一下自己選錯了老公呢?老公家裡太窮,那逼死了也拿不出錢啊。
如果公婆有錢而不肯出,那就得反省自己策略沒選好。
這種事就像逛百貨商場買衣服一樣,想要從別人口袋裡挖東西,要麼靠笑臉,要麼要手段。一開始就把目的說出來,唬著臉上去討錢,怎麼,是欠我的嗎?
所以我偏是高高興興,不氣不惱,察言觀色,安分守己。在吳言爸媽面前擺正自己位置,公婆第一,吳言第二,我第三。
老人家麼,嘴上再不說,心裡都是吃長幼尊卑這一套的。
特別是對比吳言身邊一些咋咋唬唬,風風火火的北京女孩,我這樣的低眉順眼的「鄉下人」,可溫柔多了。
對來自吳言爸媽的壓力,我不反抗也不評論,逆來順受,就是一心想跟吳言過日子。時間久了,吳言爸媽覺得,我除了家境貧寒之外,別的毛病是一點沒有。
而且一臉以夫為天,看起來愛死了他們的獨子,是人都會飄,都會鬆懈。
他們差不多默認了我這個一窮二白的媳婦,這時候,最後的測試來了。
吳言父母在北京城大大小小有5套房,結婚的時候婆婆說給我一套。
我堅決不要。
這種男方的婚前財產要來有什麼用?只能住,又沒有處置權,自己就跟一個租客一樣,毫無價值。
所以我跟婆婆說,我不要房子,我願意跟吳言一起努力掙錢,買自己的小家。年輕人就是要吃點苦,不能好逸惡勞。我們有了壓力,才會好好工作,賺取更多財富。
聽聽,這話一說出去,什麼婆婆收不住呀?
吳言父母見慣了愛坐享其成的女孩,我這樣老實誠懇的簡直太奇葩了。遂眉開眼笑地,拿出了100萬給我們做首付。
我就合著自己心意,選了一套離吳言父母近,離雙方上下班也近的小三居,在四環裡安了家。
雖然還貸有壓力,可是別傻了,自己的和別人的,有天壤之別呢。
我深深記得拿到絳紅色房本的那一天,當我小心翼翼打開產權第一頁,看到上頭是吳言和張萍萍兩個人的名字時,那種豐收的喜悅。
我的手在微微顫動。
這時,是我來北京的第5年,而我已經有房了。
在工作方面,我按部就班,去了學校的財務部上班。但我鼓勵吳言多闖一闖,讓他進了薪水開的最高的一家海外金融公司。
買房後第二年的股票行情特別好,他利用公司的內幕消息狠狠地賺了一筆,一口氣把房貸都差不多還清了。
這兩年他又和朋友私底下開了個公司,專門用來截公司的客戶,也就是所謂的小蛀蟲,飛掉公司的大單,養肥自己的錢包。
這一招也是我教他的。
我說你又有客戶,又懂產品,產和銷兩頭都是你說了算,你拐幾個單子來做,只要金額不超過百萬,公司不會發現的。而你還可以給合作的客戶豐厚返點,這也是幫人家賺錢,多好。
而且這年頭,大家都缺錢,大家都愛錢,只要有的賺,沒人會捅出去。
吳言一開始還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做了幾個十來萬的單子,之後嘗到了甜頭,明白我所說的一點不差。
他放開手腳,大操大辦起來。
吳言工作順風順水,我的家庭地位也越發穩固,吳言父母稱我為小財神。我在跟吳言商量後,得到他的同意,給家鄉的母親買了一套樓房。
這一年我27歲,我成功擺脫了原生家庭的詛咒,我不是鳳凰女,也不是吸血女,我靠我自己的努力,手握2套房和百萬現金,成為全中國最頂尖的那批年輕人。
當我衣錦還鄉,我的那些童年玩伴們早早就生兒育女,連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她們呆呆地看著我的服飾和談吐,還有我身邊一米八五的北京老公,那種舌頭也被咬掉的豔羨神情,令我相當舒坦。
曾經有段時間,家鄉的人傳說我好高騖遠,一心貪圖富貴,去北京讀書又能怎麼樣?女子的出路不過是嫁人。
我肯定早晚要灰溜溜地滾回家來,找個和她們差不多的,「門當戶對」的男人,說不定還不如她們的好呢,我清高個什麼勁兒呀?
可現在呢。
我聽到她們悄悄對自己孩子說:要向萍萍阿姨學習呀,像她那樣有出息,敢想又敢做,去北京,賺大錢!
我從回憶中驚醒過來,開始正視我和吳言的問題。
做戀人做夫妻那麼多年,說真的,我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吳言說謊的時候有個習慣,他一定會用一個反問詞,給自己爭取思考時間。我想,這樣的習慣可能是由于他內心慌張。
早上他出門前的那個「哦?」提醒了我,有情況了。
只是但願,不是我想的那種情況吧......
這一天上班的時候,我都有些心不在焉,我順便也反思了一下,這幾年是不是對吳言太好,把他打造得太人模狗樣,金光閃閃,以至于把一些妖魔鬼怪都吸引過來了呢?
吳言這樣現成的一塊肥肉,要說不誘惑,我也是不太信。
但這種事呢,理解是一回事,真的碰到了,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如今唯一對我有用的,是真相。
這一天晚上八點,吳言吃完飯,又主動收拾了碗,對正在健身房做瑜伽的我說。
「萍萍,我下樓倒垃圾,順便去取快遞啊。」
回答他的,是我心不在焉的一聲嗯。
吳言下樓之後,我跑去陽臺,目送他往社區門口快遞櫃走過去。
我心想,真的是拿快遞的樣子,難道我錯怪他了?
等了十分鐘了,左看右看不見人回來,我按耐不住,也下樓來到快遞櫃這邊。
初夏的夜晚,社區門口幾盞瓦數不高的路燈淒慘地亮著,飛蟲在燈光下趕來趕去。當風起的時候,我感到了一陣淒涼。
我忍了一會,如上午就想好的計畫,給吳言發了個消息。
「老公回來了嗎?」
吳言的資訊很快回了過來。
「沒呢,我還在‘豐巢’這兒,嘿嘿我這個腦子啊,我只記得取件密碼的前4位數,後2位數忘了,我正一個一個試呢!你可別告訴我是什麼啊!這是我理工男的尊嚴!我必須親自把這個數學問題解決了!」
這樣啊。
我抬頭看看,就矗立在我面前的快遞櫃。
它們和我一樣孤獨而滑稽。
于是我笑著打下一行字。
「好的啊老公,那你慢慢弄,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一瓶汽水哦。」
我轉過身往家走,這一路我走的很慢,想得很多,最後我抹了抹眼角。
抬起頭,去看我那小家窗戶裡,透出來的溫馨燈光。
其實我這個人性格平平,樣貌平平,我並沒什麼太大的野心。
我不過是想如母親取的名字那樣,平安守著自己的小家,穩穩地過好一輩子。
我能在北京紮根下來很不容易,可是為什麼,我辛苦經營下來的一切,會被別人虎視眈眈?
自己的幸福自己去爭取不懂嗎!
眼看我的生活如沙盤一樣基石鬆動,岌岌可危,我會讓搞破壞的人,付出代價。
代表者: 土屋千冬
郵便番号:114-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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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