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只籃球以每秒 10 米的速度砸上我屁股的時候，我整個人是懵的。

一個帥哥匆忙朝我跑來，看了眼我受傷的部位，臉上帶著驚悚的慌張。

然後我聽到了讓我畢生難忘的一句話，「同、同學，我把你砸流血了……」

01

這個帥哥我認識，穆白，大一體育系新生，練短跑的。

他剛來的時候，半個學校的女生都沸騰了，原因無他，小傢夥長的是真帥，像個小太陽，學校的表白牆基本上都被他佔領了。

然而，當我被這位小太陽以「扶老太太過馬路」的熱情強行扛到醫務室的時候，我都沒能想通這個世界怎麼會有這麼缺心眼的人。

校醫壓根沒問情況，掃了眼我直接開單甩給我了盒布洛芬，眼裡帶著曖昧，「這男朋友找得不錯，關心你。」

話音落下，穆白不樂意了。

「大夫，您連看都不看直接開個止疼藥，太不負責任了吧。」然後繃著臉，「學姐，你把褲子脫了給醫生看看。」

我：？

倒也不必。

最後，我被穆白拖累，一起被校醫轟了出來。

終于搞明白我不是被他砸出血的穆白臉頰通紅，低著頭忸怩地不敢看我的眼睛。

「學姐，您那個怎麼不早說……」

我冷笑，「我說了，你也得聽啊。」

穆白無視了我的冷臉，一言不發地把寬大的外套脫下纏在我腰間，遮住了讓我尷尬的部位。

然後穆白就跟伺候太后的大丫鬟似的，亦步亦趨跟在我後面，雙臂張開隔空環著我，一副唯恐我摔倒的樣子。

我莫名其妙，「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怎麼行！」

穆白義正言辭，「我媽說女生那幾天都很辛苦，你原本身體不舒服，我還用球砸了你，你現在屬于內傷。」

行吧，隨便他。 

原本我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萬萬沒想到當天下午，一則關于「穆白戀愛了，女友不是我」的帖子引爆整個校園。

穆白居然談戀愛了？

我八卦地點進去，螢幕上，穆白雙臂張開抱著一個姑娘，視線溫柔地順著螢幕能淌出水來。

如果裡面的女主角不是我，我可能會吃了這碗狗糧。

萬幸的是這張照片沒有拍到我的正臉，我期待著沒有人把我認出來。

然而下一秒，我看到了評論區的哀嚎：臥槽！這不是外院院花蘇惜麼，吃瓜吃到失戀，兄弟們，我哭了！

好的，幻想破滅。

02

穆白談戀愛了，對像是我。

一夜間，我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敵。

我感覺我得做點什麼，洗刷自己的「冤屈」。課間，我跟舍友李茜討論著如何才能「找回清白」。

「我之前在現場看過他比賽，快的跟小旋風似的，現場女生的尖叫聲都快把我耳膜震破了。說實話，就以他的天賦，絕對是國內短跑界一顆閃閃升起的新星。依我看，你就直接從了。」

就離譜！

「我倆壓根就不是那麼回事，我從什麼從！」

李茜哼了聲，「我看你就是忘不掉施宇學長，要在一顆歪脖樹自盡死。」

施宇是比我高兩級的學長，現在已經畢業，是名外交官。

當年我們有個玩笑約定，當我考上外交官的時候就在一起。

李茜對此嗤之以鼻，覺得施宇要是真喜歡我，又何必搞出個什麼約定出來，這種話，明顯就是吊著我的。

我不想承認，也不想提起他。朝著李茜擠眉弄眼地轉移話題，「你不懂，男人，最怕的就是快。星不星無所謂，行不行才是大問題。」

剛說完，李茜就開始朝著我狂咳。

這傢夥什麼時候變這麼含蓄了。

我攏了攏長髮，諄諄教誨，「幾天沒給你上課怎麼這麼羞澀啦？跟姐混，以後姐帶你學知識，長見識！」

沒想到我一回頭，正對上新星本星的臉。

穆白彎了彎嘴角，「姐，我也可以報名跟你混麼？」

背後議論別人，還被當事人逮住是什麼心情？

尷尬，賊拉尷尬！

已經上課了，我還沒搞清楚穆白為什麼會坐在我旁邊。

李茜這傢夥，早就尷尬遁到我前排，頭從咯吱窩露出來，鬼鬼祟祟回頭盯著我倆，眼神帶著八卦的曖昧。

我憤懣地瞅了眼旁邊的穆白，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生面孔，腰杆兒挺得筆直，三好學生似的在那邊跟讀英語，一點也沒有蹭課的自覺。

一個體育新生，來我們大三英語課湊什麼熱鬧！

我抻了抻穆白的袖子，壓低聲音，「你過來找我到底幹嘛呀？」

穆白眨了眨眼睛，也湊近我，學我壓低聲音，「來跟你混啊。」

這茬過不去了麼！

我無語，穆白解釋，「是真的，我想請你幫我補習英語。

」

穆白雖說是體育生，但學校對英語四級成績有要求。

只是穆白跟大多數體育生有一個問題，學習成績一般，相當一般。

穆白語氣誠懇，「時間隨便全依你，價格你也儘管開。」

這話說得，典型人傻錢多。

我面露難色，「我最近要考高級口譯，可能沒時間……」

然後，我明顯感覺穆白情緒低落了下來，兩隻耳朵都趴下了。

明明我是正常拒絕，現在卻有種罪大惡極的負罪感。

正在我想要不要安慰安慰小朋友的時候，教授突然怒吼：「後面那對小情侶，倆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了，上課呢還是搞對象呢！」

緊接著，全班同學的視線齊刷刷朝著我跟穆白瞧過來。

被怒吼之後，穆白垂頭耷拉腦袋的，我心裡歉意更深了。

拿出手機，「要不咱倆加個微信？有什麼不會的你可以問我。」

然後我看見穆白的耳尖兒一點點變紅了，跟我掃碼的手都有點顫抖。

我琢磨這孩子心理素質確實不咋行，臉皮也太薄了。

不就被教授拎起來教育了一通，至于麼！ 

03

等我回宿舍看見晾在陽臺的衣服，我才想起來穆白的外套我一直忘了還。

正琢磨抽個時間把衣服還給他，沒想到我倆在這之前就又見面了。

週末，班上組織秋遊，地點選在了市郊的深山老林。沒想到，班長居然神通廣大地把校體育隊的也一併喊過來聯誼。

理由冠冕堂皇的讓人無法反駁：咱們班 38 個人，36 個妹子，還有 2 個比妹子還妹子，實在需要身強體壯的男生保護。

于是，體育隊進入了組織視野。

當這群體育生出現的時候，空氣中飄浮的荷爾蒙把我少女心的激發出來了。

穆白夾在一群人中間，就像個發光體，自帶光芒。

瞧見我，男孩嘴角的笑容越揚越高，跟個蒲公英似的蕩漾著朝我跑來，「學姐，你今天穿的真好看。」

小朋友嘴比蜜甜，說的我心花怒放。我還沒發言，周圍人比我反應還強烈，「小白你深藏不露啊，平時裝的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樣，沒想到連女朋友都有了！」

然後幾個大小夥子湊到我面前，爭著搶著自我介紹，「弟妹你好，我們是小白隊友。」

托了穆白的福，我從「學姐」秒變「弟妹」，直接降了個輩分。

我琢磨這是解釋我倆關係的最佳時機，于是朝穆白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趁機把我倆關係明確一下。

但我高估了我和穆白之間的默契程度，瞧見我的暗號，穆白雙眉緊蹙，趕緊站在我身邊，「學姐，你眼睛抽筋了？」

我抽他一個大嘴巴子！ 

去的是荒郊野嶺，汽車開的土路極其顛簸。

剛開始我還神采奕奕地欣賞路邊風景，走到後半程就開始頭暈噁心，精神明顯不濟，無力的頭靠玻璃上，迷迷糊糊的頭被撞得生疼。

掙紮了一段時間，突然一個溫暖的手搭上我的額頭，把我人往另一側帶。

我睜開眼，正對上穆白小心翼翼地視線。

「吵醒你了？」

「李茜呢？」

穆白收回手，「我看你暈車，想過來照顧照顧你。

」

我回頭看了眼李茜，對方朝我擠眉弄眼顯然是懷了撮合我倆的意思。

穆白大概怕我生氣，「我有治暈車的偏方，之前我去比賽也經常暈車，後來就是用了這個法子好了。」

看他一臉誠懇，我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試試。

我重新閉上眼，正等著聽他有什麼靈丹妙劑的時候，一個全罩式耳機帶到了我的頭上，裡面傳來了郭德綱的聲音。

「聲音大小可以麼？」穆白晃著手機，頭貼到耳機的外部確認，然後囑咐，「你啥都別想，就聽相聲。」

所以現在穆白是告訴我，郭德綱治百病？

我整個無語。

郭德綱能不能治暈車我不知道，但確實催眠。

在他跟于謙倆人一來一往間，我睡過去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像電視劇女主一樣，頭靠在穆白堅實的肩膀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穆白視線一直放在我臉上，見我睜眼第一時間察覺，「你再眯一會，就快到了。」

我搖頭，我跟穆白壓根算不上熟，今天的行為已經出格到我有種，我倆當真是男女朋友的錯覺。

正想說些什麼虛偽的感謝兩句，拉開彼此距離，我眼尖地看到穆白右邊肩膀的位置，有那麼一小塊水漬。

道謝的話變成了，「一會到營地，你把衣服脫了。」

穆白大概直接被我說懵了，我看著他白嫩嫩的臉一點點變紅，「不、不太好吧？」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完了，這孩子怕是誤會了！ 

04

到營地的時候天都暗了，穆白跟著一群體育生在旁邊搭帳篷、擺燒烤架，勤勞地跟個小蜜蜂似的。

妹子們坐在旁邊喝奶茶、靠嘴鼓勁，目之所及一派和諧。

我不禁感慨班長的高瞻遠矚，此時也不得不承認，男人確實還是有點用處的。

奶茶喝多了，肚子就容易膨脹。

等我走出營地邁上找洗手間征程的時候我發現，這裡不愧是荒山野嶺本荒，我這麼隨便一找，居然就迷路了。

天越來越黑，周圍沒有一絲燈光，甚至連一點燒烤味都聞不到，我意識到自己可能走遠了。

手機已經沒電，我心都涼了，有種「天要亡我」的悲涼。

地上雜草、樹枝橫生，盤根錯節，黑漆馬虎我被絆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望著星空璀璨，不由自主地背起了英語單詞壯膽。

「蘇惜？蘇惜！」

突然，一道天籟之聲傳入，我從未在這一刻喜歡過穆白。

我就跟餓久了的狼似的雙眼泛光，從地上蹦起來，然後屁股的痛感讓我又彈坐回來，振臂高呼，「我在這，穆白！」

等了倆小時，終于見到了個活生生的人，我激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你咋找到的我，我還以為我要死在這兒……」

話音未落，我整個人直接被穆白抱進懷裡，結結實實的沒有任何縫隙。

男孩衣服的清香撲進我的鼻腔，第一次被男孩擁抱，沒有甜蜜的心動，反而被勒地有點胸痛。

「穆白，冷靜，莫慌張。

」

我拍了拍穆白的後背，片刻後小朋友才把我放開，我注意到一向笑嘻嘻的大男孩此時板著臉，眸中帶著嚴肅的冷冽。

「蘇惜你知不知道一個人跑出去有多危險，如果我沒有發現你不在了，或是沒找到你，夜間氣溫降低，這邊又不知道有什麼蚊蟲猛獸，你這一晚上打算怎麼過！」

我懵了，第一個反應就是：穆白生氣了，連學姐都不叫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穆白這一吼，把我委屈吼出來了。

一向不喜歡流淚的我，眼淚「啪嗒啪嗒」流了出來，「穆白，我剛摔倒了，屁股都疼死了，你居然還凶我！」

「我沒有凶你，我就是擔心……」見我哭穆白慌了，整個人軟了下來，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要不，我給你揉揉？」

我：那倒也不必。

我的屁股再次受傷，穆白擔心背著我手托的地方會碰到我嬌嫩的臀部，在未經我許可的情況下居然直接攔腰把我抱在了懷裡。

對沒錯，就是那種標準的公主抱。

騰空而起的瞬間，我心臟蹦躂的快要吐出來。

我撲騰，「我可以走的。」

穆白為了炫耀力量般顛了顛我，「我腿長，走得快。」

所以現在是在 diss 我腿短走得慢？

呵呵，腿長了不起啊？

小朋友瘦歸瘦，沒想到身體挺精幹，不愧是體育生。

我舒坦地縮在穆白懷裡，胡思亂想著，不知道他有沒有傳說中的八塊腹肌。

「有。」

抱著我的人突然開口，低頭看著我，「你可以摸摸。

」

摸……摸？

摸什麼！

我的媽我啥時候問出來的！？

我身為一個學姐，怎麼往猥瑣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說著，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穆白的腹部。

媽媽，穆白真的有腹肌！

05

隔天，一行人準備返程。

昨天跟我打過招呼的一個男生跑過來，「弟妹，你有雲南白藥不！」

我已經無力糾正稱呼，「你受傷了？」

「不是，是小白。」他皺了皺眉，「昨天不知道幹嘛去了，右腳扭了。這貨還捂著不讓我看，他下週二有場比賽，也不知道能不能比了。」

我一愣，我不知道穆白腳扭了。

隔著人群我看見男孩站在帳篷旁邊，身上穿著一件墨綠色的外套，在一群人中間兀自閃光的大男孩。

心臟猛地跳了跳。

等到上車的時候，我特意放慢腳步走到穆白身邊，詢問了他的腳傷。

穆白頭晃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沒事，你別聽他們瞎說。就跑不過我，找藉口呢。」

為了讓我放心還原地蹦躂了兩下，「瞧我這彈跳力。」

還彈跳力，嘚瑟！

我松了口氣，說了句，「你沒受傷就好，不然我就成你冠軍路上的絆腳石了。」

等到我回去才後知後覺，穆白說別人怕跑不過他所以找藉口，那不是應該說自己崴腳了，說他崴腳幹嘛啊……

穆白比賽的那天，我去了現場。

一進賽場，人山人海的連個空座都沒有。一小團姑娘坐在正中間，手里拉著橫幅，寫著「穆白天下第一」，甚至還有人舉著穆白曾經奪冠的海報，上面的男孩雙臂高舉，笑容比太陽還耀眼。

我震驚了，很久沒參加過運動會，現在都玩這麼高端了嗎？

還有應援氣氛組？！

我掃視了一圈，居然沒能找到觀看的地方。

正琢磨要不要回去，一個男孩子咧著嘴朝我跑過來，聲音恢宏地吼了一聲，「這不弟妹麼！」

我認出這人就是那天問我要雲南白藥的人，李宇。

他這一聲吼，把他後面準備的運動員全吼來了。

「你來看小白，他今天不參……」

話未說完，穆白從後頭跑過來，「學姐，你怎麼來了。」

我一看，男孩身上穿著墨綠的運動外套，下面是一件運動褲，休閒的裝扮和穿著專業運動員大相徑庭。

「你怎麼沒換衣服，不比賽了嗎？」

「所以你是特意來看我比賽的？」穆白眼裡閃過幾分欣喜，使勁兒點了點頭，「比，當然比！」

聽到穆白的話，李宇卻是滿臉詫異地喚了句「小白？」

穆白好像怕對方說什麼似的，一把攬住李宇的肩膀，「你帶學姐坐在我們隊的休息區，我現在就去換衣服。」

說著一邊倒退一邊往後跑，「學姐別走，等我、記得等我，我給你拿個冠軍回來！」

穆白離開，李宇看著我撓了撓頭，把我往他們隊休息區帶。

我覺得奇怪，多問了句，「什麼情況？」

李宇張了張嘴，最後說了句，「沒什麼……」

穆白站在距離我不遠處的起跑線上，視線準確地鎖定了我所在的地方。

我注意到他的嘴角一點點挑起，直到成為一道彎彎的弧線。

在尖叫聲中，男孩伸出右臂朝我伸出了食指，我知道這是他在告訴我，他要跑到第一名給我看。

笑容中，帶著胸有成竹的肆意張揚。

此時，裁判的指令響起，各運動員準備就位。

伴隨著一聲槍響，穆白猶如一陣旋風沖了出去。

就像一隻兇猛的獵豹，他的右腿高高抬起，隨即穩穩落地，健壯的小腿肌肉被拉成好看的線條，朝著終點極速前進。

女生的尖叫聲大到快要衝破雲霄，四處都是為穆白加油的呐喊聲，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我也忍不住站起身來，視線緊緊盯住飛速移動的穆白。

撞線了！

穆白以絕對優勢獲得了冠軍。

我鬆開握緊的雙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手心緊張地出了汗水。

我看著被人群中簇擁的少年，猶如一道明媚的光，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穆白的魅力。

06

「怎麼樣。」

穆白掠過眾人走到我面前，手裡拿著金燦燦的獎牌，笑容比金牌還閃亮。

「表現不錯。」

我毫不吝嗇的豎起大拇指，也不知是跑的，還是曬的，我注意到穆白耳根又紅了。

我琢磨皮膚白就是這點不好，一曬就臉紅。

「簡直是胡鬧！」

話音剛落，以為面如黑炭的高大男人氣勢洶洶走過來，直接拎住穆白的後衣領，「誰讓你跑的！」

這一嗓子，我整個人不自覺也跟著抖了抖。

穆白擋在我跟那位男人的中間，把獎牌遞給我，露出兩顆小虎牙，「學姐，教練找我有點事兒，獎牌你幫我拿一下唄。

」

我訥訥地接過獎牌，整個人有點懵。

「穆白這不是跑了冠軍麼，怎麼你們教練還這麼凶？！」

穆白怕是在隊裡受了委屈，被欺負了。

李宇看出了我的疑問，吭吭哧哧地才說了句，「穆白腳扭了。」

「原本教練讓穆白棄賽的，下個月省隊選拔隊員，以穆白的水準進個省隊沒有問題，前提是把傷養好。現在他臨時參賽，教練反正挺生氣的吧。」

見我表情不好，李宇撓了撓短髮，「學姐你也別擔心穆白，這小子心裡有數，真的。」

我說不上心裡的滋味，把擱我懷裡的金牌遞給李宇，「等他回來了，你幫我拿給他。我下麵還有一堂課，先去上課了。」

說完，我逃似的跑走了。

回到宿舍之後，想到方才的事，我總覺得不對勁。

「茜茜，你說穆白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你才發現？」

李茜連個正眼都沒給我，「那次出去小朋友對你這殷勤勁兒，我說他對你沒意思，你信麼？」

我愁眉苦臉，最怕遇到的就是這種事兒。

拒絕吧，人也沒表白；不拒絕吧，我也不想耽誤穆白。

而且雖然才見了穆白沒多長時間，但這個少年卻在我心裡有著不一樣的位置。

只是穆白的腳傷跟我卻拖不了幹係，我過不了心裡的這一關。

正胡思亂想，電話突然響起，「學姐，你走了啊？」

是穆白。

那邊穆白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你是不是生氣了……」

明明受傷的是他，現在卻反過來還要關心我。

「穆白，你還在學英語嗎？」

我摳了摳筆記本，「我教你英語吧。」

那天之後，穆白只要訓練結束就會跟我一起去圖書館。

大多數時候我都是給他佈置作業，我在一旁複習，讓他做卷子，遇到不會再一起給他講解。

這種模式總讓我有種帶孩子的錯覺。

穆白也比較乖，趴在我身邊就像一條乖巧的大狗，老老實實的不發出任何聲音。

臨近考試，我有時候會忘了時間一直複習到圖書館閉館。

一直到周圍的人走光，才發現已經是 10 點。

我轉頭髮現穆白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男孩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了一個小扇子，我注意到對方的青痕。

「穆白？」

我戳了戳穆白的手肘，男孩這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走了？」

「你要是困了，下回做完卷子就先回去，別等我。」

「我不困。」

說完穆白打了個哈欠，然後就跟犯了錯的小孩似的又飛速捂住嘴。

回去的路上，校園裡已經沒有了幾個人。

穆白走在我的左邊，突然從草叢裡竄出來了個東西。

我嚇了一跳，穆白立即把我拽到了後面。

然後才說道，「沒事，是只貓。」

「噢。」

我垂眸，視線聚焦在穆白拉著我的手上。

男孩的手指修長好看，但粗糲地掌心捏住我的手時，帶著堅實的熱度。

「對不起，我……」

穆白反應比我本人還要強烈，猛地甩開我的手，慌得就跟先動手的人是我一樣。

原本不是啥大事兒，被穆白這麼一搞我也被弄了個大紅臉，好巧不巧地走到宿舍樓下又瞧見一對對情侶你儂我儂，抱在一起啃的口水都拉絲兒了。

也不知道咋想的，我第一反應就是捂住穆白的眼睛了，「小朋友家家的，不許看。」

穆白眼睛被捂上，嘴巴露出了好看的弧度，「嗯，不看。」

乖的，真是要命了。

我扭過臉，「我上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看著穆白給我發的那條「晚安」，心裡歎了口氣。

穆白這小子，總讓我有種殘害國家幼苗的愧疚感。

片刻之後，李茜風風火火地把我搖起來，「蘇惜蘇惜，你看施宇學長的微博了嗎？他他他說自己回北城了！」

07

原本我的計畫是穆白有時間的時候我順路幫他輔導，沒想到穆白天天晚上都和我在一起。

托了穆白過于勤奮的福，現在我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個「小跟班」。

我周圍的同學都暗戳戳地鼓動我倆在一起，只是我懷疑這群人鼓動我的理由壓根就是「不懷好意」，單純的饞他身子。

課間，幾個人圍著我，「蘇惜，穆白弟弟練短跑的，你看這胸肌腹肌臀大肌的……你再看咱們班那些軟綿綿地男同學，上課都不養眼了。」

尺度越問越大，想象力越來越豐富，問我次數多了我的臉皮也被問得越來越厚。

「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們，穆白的腹肌當搓衣板洗衣服沒有一點毛病。

」

然後我就看見李茜挑了挑眉，「弟弟，你們還有隊員嘛，給姐姐也介紹一個啊。」

弟弟？

我太陽穴跳了跳，一轉頭就瞧見李宇站在後頭，居然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穆白。

李宇估摸著被我們的豪放嚇到了，朝著李茜憋了半晌問了句，「您看我行嗎？」

我一個好傢夥，運動員弟弟都有點東西的。

捂著嘴看向李茜，這廝倒也不客氣，「我覺得可以。」

「你怎麼來了？」

李宇這才好像想起來，「小白讓我過來找你，說晚上不去圖書館了。」

我「噢」了一聲，「我們也沒約好，他也不用跟我說的。」

心裡卻有些不高興。

不來就不來，微信不能說啊，還特意讓人告訴我，搞得像是我逼得他一樣。

我收拾東西，跟李茜說了句，「我先走了。」

李茜估摸看出我的不悅，戳了戳李宇，「學弟，你是穆白的小話筒啊，怎麼他不來不會自己講。」

「小白他……不方便。啊呀，小白不讓我說。」

這就奇怪了。

在逼問之下，李宇終于鬆口，「他手機被教練沒收了，現在在訓練室受罰。」

我震驚：「為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校隊規律的作息和我們夜貓子不同，他們早上六點準時早訓，晚上九點準時閉宿。

怪不得晚上穆白都是困懨懨的。

「最近穆白每天都是翻牆回寢室，昨天被教練逮住了。」

我跟著李宇到了他們訓練館的時候，順著門縫我就瞧見穆白「吊」在單杠上，上臂肌肉撐出一道道條線肌，短碎的頭髮被汗水浸濕。

「知道錯了嗎？」

「教練，我真覺得咱們畢寢時間太早了。」

穆白蕩著腿，「您不能阻止愛學習的孩子進步啊。您說我將來跑個冠軍出來，結果人家媒體一問三不知，這不是拉低我國運動員文化知識水準嘛。」

「還跟我強！你那是學習嘛，你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嘛去了。」

教練吹鬍子瞪眼，說著拿出了個掃帚朝著穆白屁股上抽。

男孩動作靈巧，手臂一撐整個人躍上了單杠 ，教練打不到人怒吼，「嘚瑟，等 12 月省隊挑人，你跑個最後一名出來別找我哭。引體向上 100 個，立即執行。」

嘴唇被我咬出了一道痕跡，「學姐，教練走了，我帶你進去？」

「不用了。」

我搖了搖頭，「你別跟穆白說我來過。」

李宇看了眼裡頭的男孩，咧了咧嘴，「那學姐，要不你也別說我洩密了？小白這人就看著奶，拳頭可硬。」

回去的時候，我收到了施宇的微信：「我被調回北城工作了，有時間坐坐？」

08

其實自從施宇畢業之後，我和他的聯繫已經很寡淡了。施宇是外交官，初出茅廬免不了去世界各地出差。

每到一個國家，我都會收到他寄給我的一張明信片。上面總有兩個字：安好。

我記得上一張明信片是從南非的某一個國家發過來的，不過那時候施宇沒有提到自己要回國的消息。

我想了想回了施宇一個「好」字，便收起了手機。

說不出來自己對施宇的感情，有敬仰的崇拜、有少女的情愫，我也曾幻想過和施宇在一起的生活。

只是就像之前李茜所說，他給我無望的承諾太多了。

原本我以為穆白被教練逮住，以後可能也不再需要我補習課了。

沒想到隔天，失聯了一天的穆白又出現了。

「學姐，你沒占我的位置。」

隔天，我才到圖書館，穆白拎著書包，站在我對面瞧著我，小卷毛在腦袋上橫七豎八訴說著不開心，寬寬的肩膀耷拉下來，好像一隻失落的大狗。

而我，仿佛是個大逆不道的罪人。

環視了一圈，人已經都坐滿了，甚至還發現了隔壁桌四五個女生冒著星星眼看著穆白，躍躍欲試準備搭訕。

「你等我。」

我飛速把東西收整好，帶著穆白走出圖書館才問到我，「你怎麼過來了？」

穆白眨著眼，「學姐，你是不是後悔教我了。」

我搞不懂穆白明明這麼高的人氣，為什麼會總是在我面前這般小心翼翼。

「聽說你省裡要比賽，是在幾號？」

穆白反應極快，「是不是李宇在你面前說什麼了？學姐我真沒事，我心裡有數。學英語多重要啊，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穆白緊張的表情，我還有些想笑，「聖誕有時間嗎，請你吃飯。」

那天之後，穆白還是每天晚上找我報導。

不過我提前了回寢室的時間，穆白也察覺到了，「學姐，我真沒事兒。你沒必要為了我……」

「我原本也要調整作息。以後你早晨起床給我發個微信，我也起來晨讀。」

穆白眼睛越來越亮，我琢磨他要是有尾巴，此時估計正在興奮的搖擺。

時間一直蕩到了耶誕節，我約穆白吃飯的那天。

可是我卻失約了。

那天，我接到了施宇的電話，邀我們幾個熟悉的朋友一起吃頓飯。原本我想拒絕，「我還請了 Alex，他正巧也在國內。」

Alex 是我讀書時期最崇拜的外交官，我也確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前思後想，我還是決定赴約。

我給穆白髮了條微信，提出過幾天再請他，這孩子也沒回我。

那天晚上不可避免地喝了些酒，是施宇送我回的宿舍。

近兩年不見，施宇整個人變得更加成熟。

舉止投足帶著社會精英的銳氣，在一群大學生中氣質斐然。

「考試準備得怎麼樣？」

我笑了笑，「沒什麼信心。」

「蘇惜，我之後會穩定在北城工作。如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

我沒想過這次施宇回來，會跟我講這番話。

如果放在兩年前他剛畢業的時候，我可能會興奮的整夜未眠。

但此時，穆白的面孔不合時宜地闖進了我的腦海。

我還沒回話，下一秒清脆的「學姐」傳入我耳中。

我驚訝扭頭，「穆白？你在我宿舍樓下幹什麼。」

穆白看了眼我，視線又在施宇身上停了幾秒，「不是約好吃飯的嘛。」

「我不是給你發了微信，說改天。

你沒看到？」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 11 點了。

「所以，你該不會在樓下等了五個小時吧！」

天氣這麼冷，小傢夥馬上就要比賽，我有些不高興，一把拽過穆白忍不住責備，「你是不是傻。」

然後和施宇道歉，「對不起啊師兄，我先送他回去，今天謝謝您幫忙引薦 Alex。」

施宇又恢復了翩翩君子的模樣，看著我和穆白點了點頭，「我先回去了。」

09

穆白垂頭耷拉眉走在我左側，整個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忍著氣，「你沒收到微信，見我沒出來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麼？」

「你喝酒了。」

穆白攏了攏單薄的衣領，遮住了大半張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現在的重點是這個？

「學姐，你先回去休息吧。」

穆白聲音逐漸變小，「時間不早了，外面冷。」

「你九點閉寢？你怎麼回去？」

穆白又不說話了。

我被這熊孩子氣的要死，也放棄了對話加速往前走。

「學姐。」

穆白在後面喊我了兩聲我也沒搭理，到後來穆白也不出聲了，悶頭走在我後面，也不問我去哪兒，大有跟著我走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最後我到了學校附近的酒店停下，扭頭看著穆白挑眉。

「敢麼？」

穆白臉「轟」地紅了，哆哆嗦嗦的也不敢講話。

這副表情讓我心裡的鬱氣消散，「走吧，請你住酒店。」

我就跟個老流氓似的，大踏步帶著穆白走進酒店，把身份證往前臺一拍，「兩個大床房。

」

「我們今天就剩下一個標間了。」

我愣住了。

現在走，是不是顯得我有點慫……

穆白站在我後面，探了個頭過來，「我不介意。」

？

但我介意！

最後我們還是訂了最後一間房，因為時間太晚了。

「趕緊睡。」

畢竟孤男寡女，也沒洗漱，直接合衣躺在床上。

穆白乖巧地坐在隔壁床邊，我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

我雙眼緊閉，假裝看不到他。

「學姐……」

穆白開口，我裝聽不見。

過了一陣子，四周靜悄悄的沒有聲音。我瞧瞧睜開一隻眼，穆白就在距離我不到一拳的距離，直勾勾地盯著我。

「你幹嘛？」

「今天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他說的是施宇。

「不是。」

「那你為什麼為了他放我鴿子。」

「我沒有放你鴿子，我提前告訴你了。」

「你還跟他喝酒了。」

然後不等我回答，他歎了口氣，「我沒喝過酒。」

我想到運動員不能飲酒的規定，「其實不好喝。」

「我不信。」穆白眨著眼，「我想嘗嘗。」

「你不能……」

話音未落，男孩的唇貼上了我的，我瞪圓了雙眼，看見穆白緊閉著眼，睫毛因為緊張在空中飛速抖動，猛然我想到了李茜和朋友的問題。

——穆白弟弟練短跑的，你看這小屁股翹的，怎麼也得是個電動小馬達吧。

——穆白那大腿，力度強健的怕是能直接把你撐起來。

問題讓我心猿意馬，手不自覺搭上了穆白的後背，感到了我的某種縱容，穆白反手把我抱起，直接將我撐在了牆上。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有種「我是誰，我在哪」的迷茫。

我和穆白接吻了。

這是我意識恢復的第一個想法。

我飛速推開穆白，整個人帶著錯愕的慌亂，一顆心亂得厲害。

事情開始脫軌。

我不否認自己對穆白有好感，但是這種好感是否足以支撐我接受戀愛，這一點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

「其實，我收到短信了。」

穆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我的視線透過窗簾縫泄出來的光放在男孩身上。

「我今天等你，只是想要和你說我明天去鄰市集訓，大概一周的時間。」

「剛剛的事對不起，但是學姐，我喜歡你，想追求你，我、我……」

穆白聲音有些急躁，後面的話他沒說完。

黑暗中只有呼吸的聲音。

過了很久很久，我才聽到窸窸窣窣的衣服聲，「學姐，我得走了。我們淩晨四點就要集合，統一坐大巴出發。」

穆白打開賓館的門，逆著光扭過頭，「學姐，你能給我一個機會麼？至少是和那個人公平競爭的機會。」

10

穆白離開之後我一夜沒睡，瞪著眼一直在想穆白說的話。

等我回到寢室準備繼續補眠，李茜把我直接抓住，「老實交代，昨天一夜未歸到底幹什麼去了。你該不會真跟施宇在一起了吧？」

「沒有，回來太晚宿舍關門了，就在外面住的。」

李茜聞言臉上有些擔心，「昨天我回來的時候看見穆白在樓下等你，我說了你今天出去吃飯，讓他回去。

他執意在樓下等你回來，說什麼都勸不走。你徹夜未歸，那小子該不會等了你一夜吧。」

「沒有，他跟我在一起的。」

一個不留神，直接被我說漏嘴。

李茜立馬變了眼神，說話完全不加任何顧及，「你該不會……體驗過了吧？」

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當然沒有，我像是這種人麼！」

我懶得理她，橫著往外走，李茜拽住我，「我說真的，你到底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穆白是個體育生。」

我站住腳，不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李茜歎了口氣，「雖然我個人很喜歡穆白，但是談戀愛可以，如果想進一步發展我還是勸你冷靜。平心而論，施宇是外交官，前途無量，在條件上是比穆白要好的。不是人人都可以當劉翔，都可以當蘇炳添，我說得難聽點，穆白的上限也就是省隊了，然後呢？運動員的職業生涯有多短暫不需要我提醒，你還是認真考慮考慮吧。」

李茜說的話，其實我早就想過。

只是我不太喜歡聽到這樣赤裸裸的分析。

我含糊地說了句「我知道」出了門，然而才出去就遇到了施宇。

「去圖書館嗎？剛巧我也想找幾本書，一起？」

我看著面前的人，眉毛不自覺蹙起。

施宇站在我旁邊，「正好你要考試了，有不會的或許我也可以幫幫忙。」

我站著不動，思緒亂得要命。

我不知道施宇為什麼突然會回來，昨天莫名其妙的要和我講那樣一番話，今天又出來要和我一起去圖書館。

「學長，你沒必要這樣的。」我盯著施宇，「我還沒想好。」

「我知道，是我有些心急了。」

施宇面帶微笑看著我，「但是惜惜，聽說你有男朋友之後，我慌了。」

11

穆白去集訓三天了，三天裡我們完全沒有聯繫。

微信還停留在那天我說的那句「今日有事，活動取消」上，我翻看了之前我們的聊天記錄，男孩一直歡快的用著各種表情包，每天早中晚的問候，我這句話夾在中間顯得尤其冷漠。

這幾天我仍舊按照以往的步伐，遊走于圖書館和宿舍之間，可是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此時我也不得不感慨習慣的力量，穆白不過才在我身邊了一段時間，我居然已經不適應自己在圖書館的日子。

這種情緒是相當複雜的。

穆白離開我從最初松了一口氣，到中途的悵然若失，再到現在因為穆白沒有聯繫我的惱怒，逐漸意識到事情已經開始失去控制。

如果穆白最初靠近我就是希望溫水煮青蛙，那不得不說他成功了。

最後我還是屈服了。

我找李宇要到了穆白訓練的地方，做了這輩子最荒唐的一件事。

我去了鄰市。

一直到他們的訓練場門口，我都不知道自己跑著一趟的目的。

是想要答應和穆白在一起，還是單純地想要質問他為什麼親了我之後不聯繫我，告訴他欲擒故縱這招對我不適用。

正在糾結的時候，隔著柵欄，我看到了賽場上的穆白。

男孩和一群人並排正進行往返跑步訓練，汗水把上衣浸濕，他朝著某一個定點極速前進，在陽光下那件紅色背心顯得尤為耀眼。

我移不開視線，看著他和隊友一起揮灑汗水，想到在賽場上萬千的呼喊，每一場比賽都帶著千百天訓練的沉澱。

誰說只有文化生才有前途？

那些為了夢想在不同領域奔跑的人，一樣值得尊重。

往外吐了口氣，我想要抱抱他，抱抱這個男孩。

一組的訓練好像已經結束，隊員們開始自由活動喝水，我「穆白」的「穆」字還沒喊出口，一個姑娘就跑到穆白旁邊，遞給他了瓶水，笑著把手搭到他肩膀上。

？

呵。

事實證明，全世界的男人都一個樣！

前幾天還跟我濃情蜜意的表白，轉頭就跟別的姑娘勾肩搭背。

怪不得這幾天不找我了！

女孩應該也是練體育的，皮膚是自然的小麥色，個子高高的，長相坦白講也很漂亮。

幾個男孩過來到兩個人旁邊也不知道說了啥，女孩隔空踹了他們幾腳，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我感覺自己站這兒還挺沒勁的，回去吧我又不甘心。

抓著鐵柵欄，「穆白！」

我的聲音不大，但我注意到男孩僵了僵身體，下秒飛速扭頭四處找尋。

四目相對，我心猛地一滯。

隨即，穆白就跟個小炮仗似的拔腿就朝我跑來，剛和他聊天的運動員都被嚇了一跳，一起朝著我瞧過來。

「學姐！你怎麼來了！」

穆白眼睛亮的不像話，整個人是肉眼可見的開心。

方才的陰鬱被男孩的笑容治癒，「過來看看你有沒有認真訓練。」

穆白的臉被太陽曬得通紅，特別小聲地說了句，「是不是想我了？」

我沒聽清，「啊」了一聲，穆白搖頭，「我沒說啥，外面太熱，裡面有樹蔭，要不要……進來看看？」

「會不會影響你們訓練？」

「不會不會！」

穆白隔著欄杆把我書包接過去減輕我的負擔，然後跑著去喊門衛把大門打開。

「穆白！」

我突然反應過來了自己沒聽清的那句話。

穆白回頭，我撚了撚耳垂，「我確實想你了。」

12

你們看過歡快奔跑的薩摩耶嗎？

現在穆白就是那個樣子。

我不過就是告訴他我想他了，然後穆白就跟上了發條似的開始繞著操場跑，我嫌丟人捂著臉站在陰涼處，等著這人高興完了再跑回來。

「學姐，你說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理解為，你也有點喜歡我？」

穆白終于停下，喘著氣跑到我面前，問地小心翼翼。

「是。」我還是決定對自己坦誠，「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坐兩個小時高鐵，又坐一個小時捷運跑到這在太陽下看你跑步？」

我的話再次讓這位小朋友癲狂了，就跟被點燃的小炮仗又要往外沖，被我一把薅住，「歇會兒吧，你不累我看你都累了。」

穆白坐在我旁邊，身份轉換了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瞧著不遠處一直朝我們看過來的那個姑娘，問了句，「她是誰，也是你們的運動員嗎？」

「誰？」

「就剛搭你肩膀的。」

「啊？」穆白慌張了一瞬，然後才意識到我說的是誰，「是女子短跑的。」

「哦。」

沉默了幾秒，穆白嘴角越挑越高，「學姐，你是不是吃醋了。」

「是。」

我說完，穆白整個人有傻了。

「學姐，你今天不太一樣。」穆白捂著胸口，反倒開始愁眉苦臉，「你再這樣，我又想跑步了，心跳得太快了。」

教練剛好在那邊吹哨，我拍了拍穆白的肩膀，「喊你了吧？去吧。」

穆白起身，「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小時，等我？」

「嗯。」

穆白往前跑了幾步，然後扭頭，「學姐，以後我可以叫你蘇惜嗎。」

我發現現在穆白的問題特別的多，但是我的心情卻出奇的好。

我說，「可以。」

幾秒後，我聽到操場上怒吼的聲音，「老子要有女朋友啦！」

傻子！

穆白的集訓還有兩天結束，我因為還有課程需要提前回校。

「蘇惜，你答應給我機會的，這段時間不能單獨跟那個男的相處，不然就不是公平競爭了，知道麼？」

我故意逗他，「我不是最近兩天不也是跟你在一起的？」

「那不一樣！」穆白皺眉，「我比較安全。」

「哪裡安全？上次親我的人好像是你吧。」

穆白臉「噌」的紅了，我發現還是黑燈瞎火的時候，穆白的膽子比較大。

「反正，反正就是不公平。他那麼優秀，還是外交官，你單獨跟他在一起就是犯規，你肯定會被迷惑的。

」

「你也很優秀啊，冠軍。」

穆白嘴角往下壓了壓，「我只是個特長生，學習又不好，除了跑得快沒什麼優點了。」

這個話聽著有些耳熟，我懷疑是有人在穆白麵前說了什麼。

穆白很快轉換了情緒，死皮賴臉地，「你答應我，等我回去。」

「行，和你保證，你回來前不見施宇行了吧。」我揮了揮手，「我進站了，你回去吧。」

路上我想到施宇這次突然回來，還有穆白今天說的那番話，心裡有些生氣。

很多細節之前我沒有考慮到，但現在才逐漸清晰。

施宇常年在國外，畢業也有兩年的時間，怎麼會知道我在校園的「緋聞」？還有穆白，那天反常的在我樓下等我到很晚，半夜甚至還親了我，接下來幾天都沒和我聯繫，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施宇的身份。

這讓我不得不猜有人在其中說了什麼。

而那個人，至少跟我、施宇和穆白都認識。

我在自己認識的人裡想了一圈，最後落到了李茜身上。

但我轉念又否認了這個想法，李茜是我最好的閨蜜，她總不會在背後講這種話。 

13

回到北城，我才出高鐵就遇見了施宇。

施宇走過來打算接過我的行李，我把手背過去，「你怎麼在這兒？」

「過來接你。」

施宇的出現，證實了我的猜測。

知道今天我回來的，只有李茜。

「學長，我和穆白在一起了。」我面無表情，「看你對我的事情這麼了解，應該知道誰是穆白吧。

」

「你們不適合。」施宇沒有因為我的話而出現多餘的情緒，「或許我說的話可能有些不中聽，但惜惜，你們不是一路人。他有他的未來，你有你的，你們的人生不會有交叉線。你現在還沒有參加工作，不知道職場的殘忍，能夠找一個和你在事業上相互幫助的伴侶，無論是對你的未來，還是對你的生活，都有裨益。」

「我跟誰有未來，跟你嗎？」我站直身子，「學長，我不是沒等過你。你有一句話說得對，我們都有不同的人生軌跡，或許在將來我們的重逢，也只會在工作場合了。」

說完我把行李拽到身邊，「學長，祝你前程似錦。」

施宇沒有追過來，過去我和施宇相處的一幕幕就跟幻燈片似的劃過，只可惜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很清楚，未來有一個少年在等我。

回去後，李茜嬉皮笑臉地走過來，「找小弟弟這一趟怎麼樣？」

「你聯繫了施宇，讓他去高鐵站的？」

李茜眨了眨眼，「我怎麼可能！」

「以後別聯繫施學長了，我和他不可能的。」

李茜沉默了瞬，「你真決定了？」

「嗯。」

「可穆白……」

「茜茜，我不想因為這個影響我們的感情。穆白很好，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

李茜「嗯」了聲，然後說道，「對不起啊，惜惜。」

14

幾天後，穆白集訓結束，回了北城。

這段時間我們每天晚上都會聯繫，見到我男孩就跟個大熊似的把我抱住，「想我了嗎？」

「你每天都要問一遍？」

「那你想不想嘛？」

「想。」

穆白露出一排小白牙，眼眯成一道直線，又變成了快樂的薩摩耶。

李宇走過來，「弟妹你都不知道，這幾天穆白就跟個大傻子似的，訓練結束就捧著手機樂。」

「去去去。」

穆白把李宇踹走，「學姐，我下週末比賽你來嘛？來吧來吧，我給你拿個金牌。」

我問了具體時間，有些猶豫，「那天剛好跟我外交官面試的時間重了。」

穆白臉上閃過失落，但還是咧著嘴，「沒事沒事，當然是以面試為主。我的比賽很多的，以後還有機會。」

我「嗯」了聲，但還是盤算著有沒有趕過去的時間。

當天，我面試結束飛速往捷運站跑，突然一輛車停在我身邊，按了兩聲喇叭。

施宇按下車窗，「上車，載你一程。」

「不用。」

「你不是要看穆白比賽？坐捷運可能趕不上了。」

我猶豫了瞬，還是坐上了車。

「今天面試怎麼樣？」

「還行。」

「我就知道你沒問題。」

施宇話說完，車內恢復沉默。

只有印象裡傳出來的音樂，是陳奕迅的那首《遙遠的她》。

車一路狂奔，最後在體育場門口停下，我打開車門撂下句「謝謝」就往下跑，施宇把我喊住，「蘇惜。」

「啊？」

施宇張了張嘴，最後說了句，「沒事，你去吧。」

我不知道施宇要說什麼，不過說什麼都不重要了。

「快快快！」門口李茜等著我，看見我飛速迎過來拽著我就跑，「馬上就是短跑 100 米了，你家穆白即將上場。

」

「施宇又是你喊的？」

「是我是我是我！」李茜翻白眼，「給他提供了這麼久的情報，找他搭個便車怎麼了。」

我看著李茜笑了笑，使勁兒搓了搓她的頭，「下不為例，還有，以後不准欺負穆白了。」

「不敢了！」

全省大學生比賽即將開始，這次的表現將決定了這群年輕小將們的去向。

這不是一場好打的戰爭，和穆白在起跑線的，不僅有校隊的學生，還有省隊的年輕運動員。他們跑得更快，受過的訓練更加專業。

我站在終點的位置，看著第四跑道的穆白，使勁兒揮了揮手，「穆白！」

男孩抬頭，我看著他的嘴角一點點上揚，最後彎成了一道弧線。

穆白朝著我再次舉起了食指，就像我第一次看他比賽的那樣。

發令聲響，少年沖出賽道，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我盯著穆白，四周的尖叫和喧囂逐漸遠去，耳邊只有風的聲音。

「沖線了，來自北城大學的穆白率先沖線了！10 秒 28！在這個賽道上，穆白是第一位跑入 10 秒 30 的運動員！！」

在場的人全都沸騰了，少年高舉右臂，告訴我，他是第一名。

「蘇惜，你們家弟弟太帥了！」

李茜瘋了似的站在我旁邊呐喊。

我抬手摸了摸臉頰，才發現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眼淚。

頒獎典禮隨後舉行，穆白站在領獎臺，接過話筒，「我喜歡一個姑娘，優秀、努力又漂亮，我喜歡她了好久，可是一直不敢接近她。

」

穆白在臺上看著我，舉著獎牌，「我告訴自己，如果今天贏了獎牌，就求她和我在一起。今天，我拿到了冠軍，我也希望能勇敢一下。」

怪不得這個小鬼在知道我不能來現場時這麼低落，原來還憋著這一招。

李茜在我旁邊鬼嚎鬼叫，我看著穆白，心跳如鼓。

「我不如你厲害，沒有你成績好，但是我願意努力，和你一樣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亮。所以學姐，你願意給我個機會，和我在一起嘛？我會努力，和你一起去幸福的終點！」

場上的氣氛被穆白這幾句話拉到最高，等到穆白從臺上走下來，到我面前我才發現自己臉滾燙。

穆白閃著星星眼看著我，「學姐……」

我接過他的金牌，低頭捏了捏，「穆白，你可以親吻你女朋友了。」

（完） 

作者：丁十三

來源：知乎

封面：懸崖上的金魚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