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路上的氣氛都沉悶到了極點。

直至付少菲滑落進了池子裡，這次倒不是我的功勞了。是一位不知名的小丫鬟，本是想攙著她，沒曾想被她躲開，一旁又沒了路，就這麼直愣愣的摔了下去。

小丫鬟傻了，我也呆住了。

方才過了幾秒，身旁原本站著的少年早跟著下了水，一時便沒了影。

「王爺！」

小春難得焦急了幾分，她左右繞著，見我一聲不吭的模樣，才又憋住口中的話，轉身跑去尋人。

付少菲出了問題是她自己時運不濟，可若是襄池出了什麼問題，則關係到整個王府。

不能有半點馬虎。

誰都沒意料到王爺會跳水救人，亂成了一團。

我靜靜的站在原地。

心口悶悶的。

——

襄池終是沒事，只是渾身濕透了，懷裡還抱著那小女子。

剛腳一沾地，他便鬆開手，避開一旁遞上衣服的人，直直的朝我走過來。

少年生的好看，眼裡又含著情，是溺死人的溫柔。

「嬌嬌，冷。」

他伸手，想拉住我。我避開，垂眼笑道「王爺真是好逞英雄。」

沒有嗔怪，聲線也平靜得可怕。

我看了眼他身後拿著衣服愣著的僕人，又看著還濕噠噠的付少菲。

「先送王爺和付姑娘回去更衣，免得著涼了。」

回過頭，看著一臉委屈的人，方才那股煩悶又如野草般生長。

他是襄池。

王爺。

他會因為別人而離開，一次，次次。毫不猶豫。

——

我也同他們一起回去了。

只是中途沒再和王爺多說一句話。他慌了，披著的衣服也沒要，繞著我走，嘴巴張張合合，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一直到回去，我們兩人也沒更多的交流。

我進了屋內，隨手反鎖了起來。

他在門外站著。

「王妃，王爺還未換衣。」小春在一旁服侍，動手拆了我頭上的飾品。她手力淺，沒弄疼我。

「嗯。」

我不冷不熱的回了句。到讓人看不出我是什麼態度來。

小春頓了頓，細細看了眼我的神色，隱隱有些不解。

三妻四妾乃常事，就算王爺同那人親了小嘴，納為自家愛妾，也不是不可。她是王妃，如今這般就撒起脾氣，倒算不得知書達理了。

「小春。我並不是氣王爺救付姑娘，我只是氣王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出去告訴王爺，若是他著實喜歡付姑娘，納了她我也不會反對。」

我笑了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喜歡，可不是喜歡嗎。幾面的緣分就能讓他棄性命不顧，下水救人。

小春張張嘴，不再多話。

王爺就在門外，自當能聽個一清二楚。這番話是對誰說的，不言而喻。

6.

一連幾日了。

沒見著襄池。他也不同我解釋那日的事了，整個人忙得見不著影。

我不知道，但約莫能猜到是為了什麼。

當今的老皇帝病危，本就是暮年的老頭，如今再加上個重病纏身，只能說是雪上加霜。說白點，他不死都難。

王爺站的是七皇子，皇帝駕崩後免不得是一場腥風血雨，踩著刀尖的日子。

——

「歇在書房了。」

小丫鬟報著信，說得繪聲繪色「您可不知道，王爺那叫一個心力交瘁。雖然依舊風華絕代，但也抵不過幾天幾夜的不吃不喝啊。」

「您去瞧瞧，胡茬都深了幾分，眼下的黑眼圈還濃著呢！」

我不語，笑著望她，抬手喝了口茶。

「這幾日那個付姑娘總來探望，王爺一直拒之不見呢。」

小丫鬟瞧我還沒動作，有些著急了。她思考了會，卻又實在憋不出話來。

「——王妃，您去瞧瞧他吧。王爺挺想您的。」

丫鬟說著，低下頭。

王爺叫她不准說他想王妃了。但貌似她不這麼說的話，夫人動都不會動一下啊。

我笑出了聲，眼尾倦怠。

「王爺這些日確實要忙些才好。」我揮揮手，示意她下去。不忙點，怎麼被佳人相陪，寬慰，趁機陷入溫柔鄉呢。

怎麼走劇情呢。

不過令我意味的是，他到現在竟然還不肯見付少菲。

——

劇情好像在我到來的時候就變了，那王爺也奇怪得緊。

——

我其實是有意避開襄池的。

因為不太想見到那張顧遲鄉的臉，免得又因此亂了方寸，失了主意。可畢竟是在府上，抬頭不見低頭見，有心安排，總是可以遇見的。

再看見，他一旁正站著位嬌滴滴的美人。

少年眉間隱隱有煩悶，眸中含霧，眼神四處看著，就是不正眼瞧那美人。

等他透過一簇簇花見著我，我已經重新挽起了笑，不緊不慢的朝他們走去。

「王爺好興致。」我行禮，又沖著付少菲笑了笑。

襄池下意識的離付少菲遠了點，一雙眼睛朝我看過來「嬌嬌，我同她順路而已。」

付少菲甜甜的笑著，像蘸了蜜一般「王爺說順路送少菲回去，王妃心胸寬廣，不會怪罪吧。」她挨近了些，小手極快的攀上王爺的手腕，虛虛的攙著。

儘管襄池第一時間縮回了手，我臉上的所有笑意還是逐漸消失殆盡。

「不會。」

我扯出抹弧度，眼神卻涼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7.

我不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只是在很多時候，我都會收起自己的脾性，規矩做事。在能力沒能撐得起野心的時候，就該斂著鋒芒。

只是付少菲不懂。

她現在還沒結識那麼多護她的男人，就只是只活脫脫的，隨時可以碾死的螞蟻。

招人打的靶子。

「付姑娘。」我走進，臉上揚起抹柔和的笑，低頭靠近她耳畔「別得寸進尺了。」

小人兒僵了僵身子，呼吸微亂。

付姑娘紅了眼圈，她先是瞪大了雙眼，而後才捂著嘴，往後跑去。

這次倒是沒人上趕著追她，一個個都呆呆的望著我。

「王妃……同付小姐說了什麼。」小春唯唯諾諾的開口，牽強的打破了沉靜的氛圍。

「噗。我只是告訴她，隔壁李叔家的小豬被宰了——」

「付姑娘心善，什麼都管得，此時約莫是傷心了。」

我愣了一瞬，又彎眸蓋住眼底的驚詫，不著痕跡的捏緊了拳頭，指甲陷入肉裡的痛感，才帶來絲絲清醒「真是可愛，難怪王爺喜歡得緊。

」

我其實也茫然得緊，那句話順從本心的脫口而出，帶著難以言喻的酸味，洶湧的像心口襲來。

為什麼這麼說。

有什麼資格讓她別靠近他。

我才是最不該存在的人。

襄池默了默，他還沒氣過，不想同我說話。但是又不想我誤會什麼，憋了半天才紅著臉吐出幾個字。

「不喜歡。」

我點頭「王爺說不喜歡便不喜歡罷」頗有幾分不在意的敷衍模樣，轉身準備離開。

手腕被狠狠握住，帶起陣細微的痛感，激得我頓時輕哼了一聲，眼中帶著絲絲驚詫。

而始作俑者還在原地無辜的站著。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下人，拉著我便跑了起來，不過是一時不察，我被他拉得左拐右拐，上氣不接下氣。

「！襄池」

我咬牙切齒的叫著，頭上的發簪稀稀落落散了不少，整個人都淩亂異常。

他被我吼停了，不解的回頭。

然後，笑了。

少年迎著光，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帶著夏天似的熱烈，席捲而來。

——

王爺替我尋了個坐處，隨手拿起根玉簪幫我盤起了頭髮。

「嬌嬌，我所做的都有緣由。」

他低了聲音，藏著幾分我不懂的情緒。沒等我細細琢磨，便又被他打斷了思路。

十指穿插在發間，有股微酥的癢意，怪舒服的。

「嬌嬌，我們已經一天，兩天……四天沒有說話了。如果我是因為公事，那夫人是不是因為不想理我所以才不想理我。」

他是有些孩子氣了。

只是此刻在我身後，我見不明朗他的表情，心底隱隱有了幾絲好笑。

像個得不到糖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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