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電影過去一半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桑景打過來的。
我沒接,直接掛了他的電話,可是沒過一會兒,他的電話又來了,我掛一個他就打一個,我索性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沒一會兒他發了條短信給我:「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外面天都黑了,還不給我滾回來!」
我看著他發來的短信,忍不住發笑,他還真是雙標,糖糖跟我同齡,他都跟人家睡過了,到頭來,卻還管我天黑了回不回家的問題。
我想了想直接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拉黑了,省的他再煩我。
可即便如此,就算我的手機清淨了,我還是沒把那場電影看下去,整個過程我一直都心不在焉,原來跟不喜歡的人一塊來看電影,是這種感覺。
電影結束後,卓秋陽便送我回家了。
直到他將我送到我家附近的巷子口時,我還是沒忍住跟他把話說清楚了,他沒有強求我,只是很遺憾地歎了口氣,分開前,我們還以朋友的身份擁抱了一下。
巷子裡是一條黑漆漆的長道,與他相擁時,我卻忽然看見前方出現了一道明明滅滅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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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景迎著黑暗,朝著我走來。
他悠然地抬起手,卻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繼而重重地吐出一口煙圈,一雙桃花眼,輕輕上挑著,晦暗陰翳的眼神,直勾勾地流轉在我的臉上。
我驀然被他的眼神驚到,那是我從未在他的臉上看見過的怒氣。
他右手手指夾著香煙,左手則揣在褲兜裡,似目光隨意地看著我們倆,還沖著我們吹了一個響哨,可我心頭卻猛然一凜,下意識地鬆開了卓秋陽,往後退了幾步。
他目光倏然嘲諷地審視著卓秋陽,手中未燃盡的香煙被他隨手丟在了腳下,繼而抬腳使勁地擰了幾圈。
我看見他雙手合在一塊,狠狠地來回折了幾下,手指的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他又移開目光,一雙看似平靜,實則幽冷的眼眸,看向我問:「他今天除了抱了你,還對你做了什麼?」
我緊緊地抿起嘴唇,故作冷漠道:「和你無關。」
他咬了咬牙,唇角勾起,冷哼了一聲,轉頭狠狠地一個拳頭便砸在了卓秋陽的臉上。
卓秋陽防備不慎,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我嚇得急忙上前把他護在了身後。
「桑景,你發什麼瘋?」我質問他道。
桑景神情冷峻,咬牙切齒的又問:「他牽你手沒?他親你了沒?他帶你去開房間沒?」
我驚愕地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他冷笑了一聲:「我只是在想,我應該是打斷他的手,還是直接廢了他,所以你最好給我說實話。」
我氣的滿臉通紅:「桑景,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他淡淡地挑了挑眉,神色譏誚掃了一眼我身後的卓秋陽:「行吧,既然什麼都沒做,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過他這回。」
他說完,忽然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將我給拉近了懷裡,我能清楚地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卻又聽他在我的耳邊說:「小孩,我喜歡你,既然你要談戀愛,那就跟我在一起。
」
16
我驚慌失措地推開了他,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表白,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他看我的眼神忽然溫柔了下來,那不是一個看妹妹的眼神,而是赤裸裸的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般,深邃繾綣。
他說:「若不是不知道你們去了哪家電影院看電影,我早就過去把你給捉回來了!你倒好,竟然敢把我拉黑,簡直膽大包天!」
如果是在之前,他對我表白,我必然會高興到瘋掉。
可 如今,他在不 久前還跟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他們甚至還……
如果說,被他表白,我本該有多高興,可在這一刻,我的心裡就有多難過,那是一種打從心底裡生出來的無力感。
我微微垂下眼瞼,眼淚在眼眶中拼命地打著轉,我費盡力氣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神色淡漠地問他:「你不是一直只把我當妹妹看的嗎?」
他努努嘴,看著我說:「你比我小六歲,我總下意識的把你當成小孩,也就沒敢想過,結果忽然發現你長大了,就你過生日那天,我就想揍這臭小子了,什麼東西,我女人也敢想!」
我忽然覺得命運真的很會捉弄人,我喜歡了他七年,他都沒有發現,在我已經決定放棄的時候,他卻說他喜歡我,要我跟他在一起!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裡像是被撕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可我卻只能故作漫不經心地回答他,我說:「抱歉,可我一直只把你當成我的親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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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絕了桑景的表白,那可能真的是我從小到大以來,做的最有勇氣,也是最令我絕望的決定。
我在桑景那雙溢滿了錯愕與無法置信的眼眸下,轉身投進了無盡的黑夜裡,我喜歡了他七年,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可這個答案卻還是來的太遲了。
而自打那天桑景跟我表明心意被我拒絕後,我和他便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聯繫了。
桑景爸媽在他十歲的時候就離婚了,並且各自都組成了新的家庭,桑景原本是和他奶奶住在我們家對門的,但他奶奶在好幾年前也去世了,後來他家裡就只有他一個人住。
他奶奶去世的時候,他才十九歲,他從一個剛成年的孩子一夜之間長大成人。
他奶奶的葬禮是他一手操辦的,他爸爸雖然從國外趕回來,也只待了一天,而他媽媽甚至連回來看他一眼都不曾有過。
葬禮結束的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醉的一塌糊塗,我那時候也不過才十三歲,我去他家看他的時候,第一次看見他哭,他哭起來的樣子,比我哭的時候還難看,他一邊哭一邊抱著他奶奶的遺像呢喃著:「我沒有親人了,以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那是我第一次對他產生了懵懂的感情,看著他哭,我也跟著難過極了,也打從那個時候起,我暗暗發過誓,以後我做他最親的人,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
可如今,我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我很清楚,我和桑景要麼就做一輩子的兄妹,但凡有一個人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我們若不能在一起,那就連兄妹都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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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有一個多月沒見到桑景了,我偶爾聽周邊的鄰居提起他,說他這陣子一直都半夜出門,天快亮的時候才回來,每次回來身上都一股濃烈的酒氣。
我知曉原因卻也無能為力。
幾天後,我去逛商場,剛好碰見了桑景的前前女友,就是我生日前幾天,我跑去桑景家,被我壞了好事的那個。
她一看見我,便跟我聊起了桑景的近況。
她說:「我從來沒有見過桑景這麼頹廢過,據說他是被一個姑娘拒絕了,徹底傷了心,你認識他喜歡的那個姑娘嗎?你讓她去勸勸桑景吧,他再天天這麼出去喝,保不准哪天把自己的命都給喝沒了。」
我的心裡一片苦澀,卻只艱難地扯出了一抹蒼白的笑容說:「我都有一個多月沒見到他人了。」
那姑娘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有時候真羡慕那個姑娘,從前只要是漂亮的女生跟他表白,他都照單全收,可現在,追他的女生還是那麼多,他卻跟看破了紅塵一樣,誰都不理。前幾天他還喝到酒精中毒,是我把他送去的醫院,可是他都喝成那樣了,口裡還喊著那個女生的名字。」
她話鋒一轉,看著我問:「他喊得那個名字叫侯璿,你認識不?」
我的臉色蒼白到幾近沒有一絲血色,可我只能別開目光,搖了搖頭。
她又問:「對了,以前只聽桑景說你是他鄰居家的妹妹,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慌慌張張地笑了笑說:「差點忘了,我還有事要辦,我先走了。
」
說完,我急忙轉身,在她疑惑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19
那天晚上,我回去後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哭了很久。
半夜的時候,糖糖忽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她帶著哭腔,跟我說:「侯璿,對不起,是我錯了,我認輸了,你快去救救桑景,我怕他們會把桑景給打死了。」
侯璿告訴了我地址,我顧不上擦乾眼角的淚,倉皇的從家裡跑出去,直奔我家附近的那條漆黑的巷子。
巷子裡,糖糖雇的那群人正拿著棍棒對桑景拳打腳踢。
我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瞬間刺眼的光朝著那群人照過去,他們的動作挨個停了下來,桑景被打的不輕,可見的臉部全都是傷痕,待他看清楚打著手機燈光的人是我後,眼中劃過濃烈的驚慌,他急的沖著我大吼:「你跑來幹什麼,趕緊給我滾!」
可那群人都是一些混混無賴,他們上前將我團團圍住,一個個看我的眼神全都不懷好意。
桑景沖了過來,把我護在身後,憤怒地看著那些人,咬牙切齒道:「你們別動她!誰敢動她,我要誰的命!」
那群人又怎麼可能會被桑景給嚇住,他們上前想要欺負我,桑景拼盡全力的保護我,可是他卻被那些人一下又一下地打倒在地上。
他被打的頭破血流、遍體鱗傷,可即便是那樣,他依然沒有放棄,他一直在說:「別動她!你們別動她!」
縱然他喊的嗓子都啞了,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桑景又一次從地上爬起來往我的方向走來時,有人一刀捅在了他腹部,只有那群人全都傻眼了。
我極度恐懼地看著那把刀狠狠地紮在桑景的腹部,鮮血順著那個地方開始不斷地往外冒。
「桑景!」我難過又害怕地大叫著他的名字,刹那間淚如泉湧。
捅刀子的那個人被所有人都罵了:「你瘋了嗎,要是出人命了怎麼辦?」
又有人說:「要不,咱們還是趕緊跑吧!」
繼而,那群人一哄而散,我快步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哭的聲嘶力竭,渾身發抖。
可是他卻還笑著安慰我,聲音虛弱地說:「小孩,別哭了,再不打 120,我就真的要死了。」
20
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晚上,他為了保護我,差點連命都丟了。
我抱著他在巷子裡等救護車的時候,他的血一直在流,好好的一件白襯衫,被染成了鮮紅。
他在重症監護室裡住了三天,我在重症監護室的走廊上熬了三天。
那三天,我甚至都不敢合眼,生怕他在裡面發生意外。
直到三天后,醫生說他醒了,可以轉入了普通病房了,我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欣喜若狂,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他一眼,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我自己家裡,我媽告訴我,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說我要去見桑景,我媽卻讓我先照一下鏡子。
結果鏡子一照,我才發現,短短幾天的功夫,我便把自己熬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我從房間出去後,隨便扒拉了幾口我媽端來的飯菜,然後沖進了浴室洗了個澡,又精心打扮了一下自己,這才出門趕去了醫院。
21
我來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看見了糖糖,她的身邊還站著兩名員警。
她抬手想要敲門,卻又收了回去。
我放慢了腳步,走了過去,語氣平靜地問:「怎麼不進去?」
糖糖聽到了我的聲音轉過了身來,許久不見,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色憔悴了很多。
她說:「對不起,我就是太恨他了,衝動之下才雇人去找他麻煩的,我沒想到,那些人真的會下死手。」
這件事,雖然是桑景不對在先,可是他差點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即便糖糖來道歉了,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
我無言地看著她,她又說:「我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了,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
良久後,我神色淡漠道:「其實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錯了,但通過這件事,我堅定了自己的心,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以後,是你或者還有別的女生,我都不會再讓了。」
糖糖的臉上劃過了一道蒼白的笑容,她說:「其實那天我騙了你,我跟桑景沒有睡過,準確來說,他應該沒有跟任何一個女生睡過!」
我錯愕地看著她,不明所以。
糖糖說:「他表面上看起來對感情很隨便,但那天晚上,我主動跟他提議要出去開房,他卻說,如果開了房,他就要對我負責,他是個不願負責的人,對任何女生都一樣。
後來,我又問他,那他對你呢?」
我忍不住問她:「他怎麼回答的?」
糖糖的眼裡溢出了悲傷之色,與自嘲的笑意,她說:「他沒回答我,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的心裡驀然一酸,什麼都明白了。
糖糖的眼中劃過一道認命之色,她悵然的與我說:「算了,我還是不進去給你們添堵了,我走了,祝你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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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桑景正在無聊地打著遊戲,嘴裡還時不時地冒出幾句髒話。
我進去的時候,護工正在收拾病房裡的垃圾。
我湊了過去,在他的耳邊笑了一聲說:「看樣子恢復的不錯嘛,這遊戲打的溜溜的。」
桑景回過神來,立刻放下了手機:「你嚇死我了!」
他一轉頭,目光掃過我精心打扮過的樣子,眼睛一亮,唇角揚起:「你今天怎麼打扮的這麼漂亮?」
我笑著反問他說:「你不是喜歡漂亮的女生嗎?」
我說完,便拿了個凳子在他的床邊坐了下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笑道:「我家小孩,不管怎麼樣都是漂亮的。」
他剛要收回手,我卻一把緊握住了他的手,而他的眼中卻露出了一抹慌亂。
我看著他笑問道:「之前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他愣了一下:「什麼話?」
我說:「你說你喜歡我,讓我跟你在一起。」
他連忙點頭:「當然算數。」
可是說完,他又局促地抬起另外一隻手撓了撓頭,訕訕地笑道:「可以嗎?」
我把臉靠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掌心是熱的,幸好,他撐了過來,幸好,他就在我的身邊。
我輕輕地同他呢喃了一句:「那就在一起吧。」
作者:酒兒
來源:知乎
代表者: 土屋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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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