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京城最近格外熱鬧。

閑著沒事的人就愛討論這皇宮內的東西，即使是編纂的玩意也能說得有模有樣，唬人得緊。

今日陽光正好，我饞了外面的桃花酥，托丫鬟出去給我買一份回來，路上遇見了付少菲。

她臉皮倒是挺薄，受了我幾句話，如今也是躲著我不肯見面，偶爾不經意遇見了，只匆匆行個禮就跑了。

倒還是不肯走。

可今個兒不一樣，付姑娘滿臉喜意，對我福身，說是要出府去。

「付小姐，您要是需要什麼，托我幫您帶就行了。」

小丫鬟端詳了下我的神色，見沒什麼改變，才舒緩口氣，接著說「外面亂得緊，不適合出去。」

的確，「熱鬧」歸「熱鬧」。麻煩也是真的麻煩。

畢竟皇帝病危，各宮都是嚴峻的場面，火藥味都彌漫在城裡了，哪家人還願意出門玩樂。只有幾些個愛聽雜嘴的，偷摸著在大街上溜達。

沒想到付姑娘表意堅決，咬著牙看著我。

「少菲這次是定要出去的，還望王妃同意。」

我斂了眸色，懶懶得打了個哈欠。

當時看劇情的時候看得七零八落，如今想要回想起來，還真挺難。

見氛圍又有些僵持了，我才緩了眼神，柔和的看著她。

「付姑娘若是非去不可的話，便同翠兒一起去吧。也好讓王爺和我放心。」

付少菲猶豫了會，才又下決心似的同意了。

等人都離開後，我才揉了揉笑僵了臉，自我來了這兒後，整個人都和善了不少。

至少從這張臉間就透露得出，都快笑成佛了。

我在梯子上隨意的坐下了。

等了許久，困得我在梯上歇了會。還沒等到翠兒的桃花酥，身旁就多了一封小小的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在我左手邊的，用一片粉嫩的花瓣封口，無端端透出了幾分可愛感。

我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小王爺。

果真，那信上秀氣的字跡同他那人一般。

——

「嬌嬌，近日公務繁身，恐不能回府多歇。城中暗朝洶湧，切忌外出。」

「下次勿要歇在梯上。」

那人老大人的模樣頓時顯現出來，免不得我一樂，站起身將信別在腰間，便準備回房去。

可剛剛轉過頭，我才恍恍惚惚的想起。

被忽略的某一段劇情。

男主二號，七皇子浦光，于今日在城中遇險，幸被付少菲搭救，自此埋下悸動。

次見，鍾情不已。

他同襄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卻也因為女主，互相對對方使暗勁。

我猶豫了下，摸摸下巴。最終還是長長的歎出口氣，回了梯子上坐著。

怎麼說呢。

挺好奇的。

——

一直到快要傍晚的時候，付姑娘才肯回來府上。她臉頰的羞紅還沒褪下，提著東西的小手也一晃一晃的。

看見我，笑容雖然僵硬了不少，但也能明顯感覺到她的開心。

「王妃，您怎麼在這。」

「等我的桃花酥。」

「……」付少菲咬著下唇，有些為難「王妃，今日你那小丫鬟與我遇上了劫匪，桃花酥恐是沒有了。

」

我不甚在意：「翠兒呢。」

事實上一下午的時間就夠我消失掉想吃桃花酥的欲望了。等的無非是八卦和小丫鬟而已。

這回換付少菲茫然了，她緊了緊手上的東西，滿眼擔憂的回望著我「那丫鬟與我走丟了，當時匪徒兇惡。我被嚇得動彈不得，一回神就不見她了。」

「我還以為，她先我一步回來了。」

如此說來，倒是丫鬟心生懼意，棄主不顧了。

9.

我笑著不說話，微微頷首示意知道了。

翠兒的為人，我不甚清楚。但是王府的下人都是通過王爺親自篩選的，因此王府奴僕極少，忙碌異常。

也有了我之前辦宴犒勞眾人的事。

「天色已晚，付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只知道原來的劇情，可現在早已有些亂了節奏。雖然大體依舊沒變，一些小細節卻不同原來一般了，因而我不敢確信她，又不知如何不信她。

頭疼。

付少菲行了禮，款款離去。藏在大袖裡的東西沒露出來半點。

這東西我倒是知道，是浦光送的定情信物。

俗套的玉佩罷。

倒是惹人好笑。那玉佩原是要給七皇子的小青梅的，輾轉半天進了這位救命恩人手中。

不值當。

我伸了個懶腰，晃晃悠悠的走向書房。朦朧著看見裡面還在批閱文書的襄池。

幻覺吧。他此時和顧遲鄉分外相像，具體說不上哪點，只是那眉眼間含著的溫柔與稚氣，同我家小朋友一個模子刻出來。

「……顧遲鄉。

」

我開口，尾音顫了顫。

那人抬頭，從夢中走出，眼似秋波含水，瀲灩春色。他笑了笑，眸底蕩漾開了絲絲波紋。

「嬌嬌。」

是襄池。

——

一切如舊。

我叫王爺幫忙尋翠兒，他答應了。沒計較我喚他顧遲鄉的事，更甚者，一副沒聽見的樣子，神色如常。

我心裡沒底，不敢多問。

後來在一個小巷裡找到了小丫鬟，沒什麼大礙，只是被人打暈了，地方偏僻，一時沒被人發現，在那裡躺了許久。

回來之後，便一臉委屈的不肯說話。

付少菲倒是送了不少東西給了她，說是做補償。想來這會回過味來了，做法不夠妥當。又是道歉又是賠償， 磨了不少脾氣，翠兒 也緩過來，說沒事了。

——

老皇帝到底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他死後，七皇子拿著遺旨，從裡頭走出來，他神色淡然，又含著幾絲悲痛。

元騎十三年，帝崩，七皇子浦光繼位。

服喪三年，後宮不納。

——

我循規蹈矩的過著日子。

沒什麼好鬧騰的，付少菲自從浦光當了皇帝之後，就被接了過去，開啟了她的皇宮副本。

王府這邊倒是無聊了。

我偶爾和王爺喝兩壇好酒，放下嫌隙，認真認識一下，也算稱兄道弟了。

不過他從不歇在我這，也不在外面招惹些胭脂水粉。

幾年的時間，木頭都能磨成針。我閑得到處種樹，也不管能不能成活，心情好了便栽一棵。久了，王府裡也有了桃樹，梨樹，竹子我也栽了不少，只是還沒成林。

我也不是一直等。

我在算著，原身的死期，也就是我能否回去的關鍵。

——

襄池邀我去皇宮宴會。

我答應了，隨意收拾了一番，便和他一同前往，坐的是一輛馬車。他極有禮貌，但又乖得過分了，許多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不問，他不說。

在這又見到了付少菲。她更加動人了，纖細的小腰不堪一握，眉目含情，水光瀲灩。

宮宴是為了給女主斬頭露角舉辦的，她也成功地驚豔四方，完美落幕。

最上頭坐皇帝旁邊的，是他的小青梅。我額外注意了她幾分，不為別的，這人同說的寫的都不一樣，冷淡得不像話，仿佛萬物都撼動不了她分毫。

但又令人驚奇的是，她能毫無波瀾的說出挑釁的話，就像說過了千遍萬遍一樣熟稔。

只有看著浦光的時候，才能隱隱在那雙古井無波的眼裡找到絲絲光亮來。

人說，李相之女，活潑好動，不喜女紅，偏愛舞刀弄槍之事。

果然，傳聞不可信嗎。

——

王爺喜歡給我找事做。

比方說今天，他可憐巴巴的拿著個快碎成渣渣的木頭，抬手放進我懷裡。

「我雕了個你。」

我看著懷中不成人型的東西，但笑不語。

「你能不能也雕個我。」

「就當做我的生日禮物吧。」

到了嘴巴的拒絕突然就被吞了下去，我頷首，不著痕跡地偏過腦袋，避開他灼熱的眼神。

難纏的傢夥。

——

襄池突然邀我喝茶。

就在我那一方小院子裡，現在桃樹開花，粉色的桃瓣散得滿天都是，我卻莫名壓抑了些。

「嬌嬌，這世間沒什麼好值得我在意的。」

少年露出抹笑，熟悉的小梨渦淺淺的印著。他歪歪頭，認認真真的看著我。

「就連付少菲，對我也不過一介過客。」

「只是嬌嬌啊。」

「我不想做你的過客。」

他喝的是茶，卻像是醉得不輕。眼尾紅得個通透，指節攥得發白。

我張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不清楚，我不能開口，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已經近乎喃喃自語了。

「好多年了。」

「還是一樣不捨得你走。」

他站起來，離開了，留下我和滿院桃花發愣。

襄池沒有說出來，他這次不得不捨得了。

10.

——

小王爺自小便是王爺。

他偏執自大，對什麼東西都固執得緊。

而他們，所謂「小說」中的主角，都擁有自己獨立的意識。當然，這是無用的。天道安排好了一切，細得連下一刻會發生什麼都一清二楚。

也不是沒有人想過逆反劇情，打破迴圈。

七皇子就是下場。

他喜歡上了他的小青梅，于是不願當皇帝，執意要離開皇宮。

記憶一次次重置，魂魄一次次消減。如今的他，早只剩下副軀殼維持故事發展。

而他的心上人，在那城樓高處，依照劇情，被他一次次推下百尺之地 ，血肉模糊。

這種發展毫無意義，卻是這個小世界存在著的唯一意義。

——

楚嬌穿過來的時間，比她所想的要早得多。

他們其實有好多世的，見了不止一次面。

襄池的所有自高自傲都被她磨了個乾乾淨淨，他變得乖巧，聽話，知方寸。

他知道，她喜歡。

一世又一世，他為了不破壞劇情，不失去記憶，一次次的離開她。

有一世楚嬌出奇的活得久。他同她白了發，兩個老人依偎著相靠，喃喃地說著臨別的話。

她說她有個竹馬，眉目同他相像。

他問了名字。

老婦笑著說，那人喚顧遲鄉。四下顧望，遲遲歸故鄉。

她很喜歡他。

——

楚嬌在他面前死過很多次。

可每一次死亡之後，襄池都會失魂落魄的躲在角落發呆。又哭又笑。

他太自私了。他知道她想回去，但他不願意讓她回去。楚嬌的故鄉會有一個叫顧遲鄉的人，他們會在一起，然後徹底遺忘掉這個小世界的王爺。

他不止一次嫉妒得發狂，將顧遲鄉的名字寫在宣紙上一遍又一遍。

憑什麼。

——

這一世謹小慎微，步步留心。他藏不住滿心的歡喜，也壓不住的想要靠近她。

「嬌嬌啊，我不想做你的過客」

——

已是傍晚時分了，我看著窗口佇立許久的人，揉揉眉頭，呼出口氣。

「進來吧。」

那人晃了晃，好半晌才輕輕打開了門。

少年鼻尖紅著，濕漉漉的眼睛望向我。沒等我有所動作，他便俐落的鑽進被窩，蜷在我懷裡了。

我剛想推開，便被他一把抱住，勒得死緊。

「咳…」

「王爺，你怎麼。」

小人兒顫了顫，緩緩抬起頭，霧氣濛濛的眸底像是什麼情緒都沒有。

壓抑著的東西埋在深處，掙紮著冒出。

他緩了緩，又將頭蹭蹭我的頸窩。

「嬌嬌，你以前教會我一首歌。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

王爺突然沒了聲響，在懷中睡著了。

我低下眼，猶豫著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我並沒有教過他唱歌，也許是記錯了吧。

——

11.

襄池膩著我好幾天。

他的情緒極為不穩定。聽下人說，他私下砸了不少東西，待僕人也都是一副煩悶冷漠的樣子。

可一對著我，又是副乖巧模樣。

我原是不清楚為什麼，後來聽著他囈語，模模糊糊才能知曉個大概出來。

他怕我離開。

這幾天這人總是不厭其煩的問著我同一個問題。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

最後一天了。

女主因和皇帝鬧了脾氣，私下出宮來到王府尋王爺。二人在書房依偎，被原主撞見，氣得拔了侍衛的刀，沖進去反而傷了自己。

女主擔心事情被皇帝發現，會牽連王爺。狠心同王爺一起暗地解決了原主。

後來說是王妃遊玩墜馬而亡。

如此拙劣的藉口，卻人盡信之。又或說，無人敢不信。王爺處理得乾淨，倒也沒落下半分把柄。

——

付少菲確實來了。

一來就直直的向書房走去。她臉上帶著笑，見了我，還俏皮的打了個招呼。

我點頭，慢悠悠的走在她身後，看著她暢通無阻的進了書房。

許久，裡面傳來杯盞碎裂的聲音。

少女沖出門，氣得眼淚直落。

「瘋子！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她惡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在我莫名的神色中跑出了門外，一路坐著馬車離開，像是半點不願多待了。

我看著開著的門，小步走了進去。

少年冷著眉梢，手上是碎片刮到的傷痕，他垂著眸，整個人都繃得緊。

「王爺。」

我福身，看著他漸漸暖和的眼，心底突然酸澀起來。剛準備開口，才發現喉間也堵了團棉花似的難受。

「……王爺，趕走了付姑娘？」

「嬌嬌不喜歡她。」

他笑了笑，而後又站起身，輕輕的將頭靠在我頸窩裡「也不喜歡我。」

所以她要離開，他也是。

少年生得高挑，明明站得極穩，卻又搖搖晃晃地像隨時都能倒下。

襄池累極了，我下意識的伸出手，環住了他。

他反而笑得開心，水潤潤的眼睛盯著我，好一會，才不舍的挪開。

「嬌嬌不能一直陪著我。」

「沒關係。」

「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低頭，眷戀般吻了吻我的眉間。

而後毫不猶豫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刀，沒入左胸。殷紅的血在衣上浸染開，像朵妖豔的花。

門口守著的侍衛沖了進來，一把把我推開，焦急的看著自己的主子。

「去請大夫！」

「快！」

我愣住，無措的看著身上的血，頭一次，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

付少菲說他瘋了。

他想通過自我了結的辦法，使主線人物死亡，從而使劇情直接崩壞，無法重置。迷失的靈魂自然會有歸去的路。

可這個做法，對他靈魂的損耗不止一星半點。甚至有可能無法投胎轉世。

襄池不在意。

——

楚嬌回到了現實世界。

在大夫滿臉疲憊，叫她節哀時。周圍的空間碎裂，白光乍現，無數記憶拼接，又散落漂浮。

恍惚間她看見了她自己，趴在欄杆上，笑著回望那少年。

「襄池，我教你唱首歌。」

「月下人初見 又幾何

溫紙入畫 恨夜深綿綿不得見

相思進濃茶 百般不得解

……」

——

原來只是忘記了。

只是我忘了。

——

顧遲鄉窩在她懷裡，見她醒了，才懶懶的抬起頭，嘟囔了幾句。

「怎麼說一半你就睡著了——哎，別哭啊。」

他騰的坐起，從茶几上抽了幾張紙，心疼地擦著她的臉。

楚嬌蜷起身子，抽噎著抬頭望他。

「我錯了。」顧遲鄉急急的開口，眼巴巴的回望著她「嬌嬌，我下次再也不會抱怨你了。」

「別哭好不好。」

少女搖搖頭，眼圈通紅。

「我只是感覺，忘了好多東西。」

「很重要的東西。」

顧遲鄉哄了一下午，她的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

只是後來楚嬌改了許多習慣。她不再喜歡吃甜食，也死活不願碰刀具。

她恍惚間，總能在顧遲鄉身邊看到，另一位秀氣的少年，笑著看著她。

——

襄池跟著來到了現世。

同之前預料到最差的結果一般，他無法再投胎，只能任由魂魄飄蕩，直至消散。

他看見了她。

少女乾淨純粹，卻又莫名帶著絲絲穩重。

他看著她愛別人。

襄池在她身邊一待就是幾十年，一直到她變成了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呼吸漸微。

他喜歡在顧遲鄉身旁站著，那樣就會有一種，她在看他，在深愛他的錯覺。

可是他知道，楚嬌忘了他，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一乾二淨。

只是他不願意忘。

他要陪著她。

——

老太太已是大限將至了。

現在是半夜，她艱難的睜開眼，病床邊上的人已經散開了。只剩一道瘦削的背影。

「請問，您是。」

老太太啞著聲音，有些費力的開口。

那道身影顫了顫，而後才轉過來，看著她。

他的輪廓她早已看不甚清了，只能模糊辨認出是個身姿高挑的少年。

「你好。」少年笑了笑，梨渦淺淺「我叫襄池。」

老太太點頭「這樣啊，襄池，是個不錯的名字。」

她也笑了起來，淚光溢出眼角。

「真是抱歉，現在才來得及認識你。」

老太太的聲音低了下去，逐漸不清晰起來。

襄池搖搖頭，他靠近，將頭輕輕的同她靠在一起。

「沒關係。嬌嬌，睡吧。」

最後一次哄你睡覺了。

我乖乖的陪你過完這一生啦。

——

番外《浦光.李淺淺》.青梅竹馬

——

浦光是七皇子，皇帝最小的兒子。

他平時沒什麼存在感，比起太子和二哥三哥，更是同微塵一般的存在。

可是偏得個李淺淺樂意來逗弄他。

按照李淺淺的話來說，皇宮是她家，她多來幾回，是為了熟悉未來生活環境。

瞧著女孩紅衣嬌豔的模樣，浦光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來趕她離開。

「我將來，可是要當皇貴妃的女人！」

她目光炯炯，握著小拳頭。

少年偏過頭看向她，墨色的眸罕見的蕩出抹笑「你這麼牛，為什麼不直接當皇后。」

「害，皇后娘娘那麼累，才不要當。皇貴妃就好啦，又有錢又有權的，還不用管事。」

李淺淺樂呵呵的笑起來，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頓時鼓了起來，看上去傻乎乎的。

浦光移回視線。

李相如此精明的一個老頭，生得個女兒倒是蠢得可以。

他沉默了許久，突然一臉認真的捧著她的臉，在對方茫然的眼神下，義正言辭的開口。

「淺淺啊淺淺，你喜歡帥的還是醜的。」

小女孩思考了會，然後不確定的回了句「帥的吧。」

「那就對了。」浦光趁機揉了揉她軟乎乎的小臉，接著說「我給你說個秘密。知道為什麼你來那麼久都沒看見過太子嗎。」

「為什麼？」

「唉——」

浦光裝模作樣的皺起眉，一副難為情的樣子。

李淺淺有些著急，她激動的把臉上的兩隻手扒拉下來「你說你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這些天她一直都在皇宮附近來回溜，大人說感情要從小培養，但是她連那個培養的人的臉都沒看見。

鬱悶歸鬱悶，不洩氣歸不洩氣。

于是天天來找這位閑得不得了的七皇子。

浦光又歎了口氣「其實——太子殿下貌醜不已，不敢以面目示人。

」

太子殿下勤奮不已，每日都有數不完的功課要做。李淺淺不敢進裡殿，自然見不著他。

不過浦光依舊面不改色，在對方震驚的眼神下，徐徐開口「父皇的子嗣之中，論帥氣，浦光敢稱第二，無人再稱第一了。」

「所以淺淺啊，你看看我如何。」

——

浦光確實在哄李淺淺。

他是七皇子，對皇位還是想要有所爭取的。有了李家的幫助，雖不是一步登天，但至少有了後肋，他辦事也方便。

畢竟那李老頭最是對這個女兒沒辦法了。

小姑娘先是愣了會，然後咬著牙，憤憤的開口「不要臉！」

她跑得快，只剩下一臉茫然的浦光。

……反應，這麼大嗎。

——

李淺淺不去找七皇子了。

她被氣得不輕，成日在府上練武。

等浦光唯唯諾諾的來找她的時候，小人兒還在拿著一把不符合她體型的棍子，在空地裡舞得虎虎生威。

他沒叫停，就倚在柱子上，看著她。

等一整套練下來，李淺淺才停住，抹了抹額上的汗。她瞧見了他，然後沒來由紅了耳根，冷哼了兩聲。

「你來幹什麼。」

「看你。」浦光笑著開口，伸手遞上了帕子「快擦擦，這麼多汗，我看著都心疼。」

「不知羞恥！」

她往後猛的一跳，沒注意手裡的大棍，棍子一下子抵住了地，一滑，小姑娘便重心不穩的向下摔去。

李淺淺發誓，她練武都沒這麼摔過。

等她渾身酸軟的從地上爬起來，就看見少年兩肩發抖捂住嘴的模樣。

他憋得很努力，小臉通紅，握住帕子的手顫得拿不穩。

很好笑吧。

李淺淺笑著，拿起了棍子。

聽說那日七皇子回宮的時候，基本上是在爬著回去。

——

往後的日子，浦光天天往相府溜。皇宮裡頭倒是壓根沒人注意到他在不在，狗洞都被他鑽乾淨了。

後來在李淺淺的「教導」下，練了些保命功夫，不鑽狗洞了，沒事就愛飛簷走壁。

就這麼一日日的過著，他們也長大了。

浦光暗處發展著自己的勢力，找她的時間少了許多，偶爾會在三更半夜的時候拉她起來喝杯小酒，聊聊瑣事。

他那句話問了幾年了。

直到宮中形勢開始有了偏折的時候，李淺淺才頷首答應。

她答應的時候，浦光還在傻了吧唧的吃東西，聽見聲兒還以為是幻聽，迷迷糊糊的將腦袋從盤子裡移開。

過了好幾秒，七皇子大人才一蹦三尺高的從座位上掉下來。

「你該不會在這糕點裡下了毒吧李淺淺。」

「滿足我的遺願？」

他淚光閃閃的模樣可憐得緊，逗得李淺淺發笑，這一笑就好半天停不下來。

「——浦光，傻的。」她笑著哭出聲，拿著杯子的手握緊又鬆開。

她再不肯答應他，這人可就要被另外幾位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偏偏同她在一起的時候沒事人一樣。

傻的，傻的。

——

有了李家背後支持，浦光的日子才過得不那麼如履薄冰了。

他們成親的時候，並沒有太盛大。浦光花了幾日，在他們二人的婚服上繡上了水木二字。

他不怎麼懂刺繡，只畏畏縮縮的穿針引線，沒怎麼紮到手，慢得出奇，醜得百怪。

李淺淺皺著眉頭，不解其意，甚至不怎麼想穿它。

「水是我。木是你。」

「什麼意思。」李淺淺抬眼，提起衣裳看了看「你溫柔如水，我剛硬如木？？？」

「？？？」

浦光笑得僵硬。

「……水木相依而生。你腦袋裡到底想些什麼？」

李淺淺歪頭看著他，驀地笑開「聽不懂。」

少年沉默的閉嘴，然後兩大步跨過，捧著她的臉，一口親了下去。

他想和她共白首。

很想很想。

——

七皇子殿下終究是鬥不過這天。

【已完結】

作者：落魚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