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決定同過往一刀兩斷。」
小酒館只有吧台的廳還微微亮著,我的手胡亂地劃,旁邊的人為我懟滿了酒,順便敲了敲我的杯子。
「學姐,明明過往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為什麼要一刀兩斷呢。」
事實上我翻了通訊錄,找了不少人,淩晨三點,也就只有曾澈然這崽子夠意思。
雖然他像是動機不純,拼了命地給我灌酒。
「可是,可是啊。」
想到那個人我的鼻子一陣酸澀。
「可是,我跟他在一起感覺過了很漫長,很漫長的時光,可我還是追不到他,怎麼都追不到。」
「我喜歡他你懂嗎,喜歡這種事怎麼可能有解釋?」
「嗯,喜歡這種事怎麼可能有解釋?」旁邊的人安靜地看我。
我被他盯著有點不自在,猛地灌下一大口就,再找他要的時候,他就拿手蓋住了杯口。
「別喝了。」
「為什麼?」
「不知道,不想你喝了。」
他笑得有點惡劣,站起身結賬,我才發現他沒沾幾滴酒。
「為什麼不陪我喝醉,曾澈然?」
「那你就沒法回家了。」
「你為什麼都不會難過的?」
「什麼?」
他回身看我,像是沒忍住,伸手揉了揉我的頭。
「我難過的時候你又沒看到。」
「你是為什麼難過?」
「嗯?為什麼……」
身前的人突然沒了聲,他領著我走了一段路,才回身看我。
「學姐,你有沒有覺得,其實你根本就沒好好地談過一場戀愛。」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有點陌生。
從來都是,我好羡慕你啊,林悅,可以和路淮談戀愛。
和路淮談一定很開心吧,畢竟他那麼帥,要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和路淮分手的。
從沒有人跟我說,林悅,你和路淮在一起是錯的。
我怔愣地看著他。
面前的人裹著外套站在我面前,笑容是我分不清的苦澀。
他只是在半晌之後,又恢復了清清朗朗的聲調。
「走吧,學姐,幸虧明兒是週末,不然你哪起得來。」
13
後來,我又恢復到了朝九晚五的工作之中。
不同的是我想他不會再想得那麼頻繁了,以及曾澈然徹底地闖入了我的生活。
為什麼是闖,因為他成了我的鄰居。
「沒什麼好驚訝的吧,學姐,這裡離公司近,房租又便宜。」
曾澈然站在一堆紙箱間,歪著頭看我。
「……」
可我明明記得,鄰居小哥房租還有半年才到期。
不過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成了我鄰居是事實。
我點點頭,看在同事的份上幫了他一把。
臨近黃昏我們倆才把雜七雜八的東西收拾好,直到旁邊的人肚子叫了兩聲,我才反應過來,到飯點了。
「點外賣,點外賣,學姐想吃什麼?」
曾澈然一把蹦到沙發上,四肢懶散地舒展著,劃把手機。
「別一天到晚吃外賣,你要學會自己燒。」
我把袖子捋起來,側著頭看他。
「哈哈,我的廚藝僅限于不把自己餓死。」
這句話,我好像之前也聽說過。
路淮也是,不愛自己做飯,廚 藝僅限于煮飯和下麵,有段時間為了不讓他吃外賣,我就自己學著做菜。
可奈何我廚藝的天賦點就沒怎麼點過,做得一言難盡,他也很中肯地告訴我,我下次要是再做便當給他,他就去死。
我就一個人練啊練了很久,經歷了幾代舍友的陣亡,很奇怪,那段時間路淮也沒抱怨過總是吃外賣了。
我以為他學乖了吃食堂,直到有天見到他捧著一個特別精巧的便當。
後來才知道,有個女孩那幾天一直給他送便當。
他從來沒有告訴我,他坦坦蕩蕩的,他說那個女生做得比我好吃多了。
他知道我什麼都幹不了,知道我喜歡他,所以肆意妄為。
那一瞬間,我覺得辛辛苦苦練了那麼久,手被燙起幾個泡的自己像傻子一樣。
「香辣還是番茄?學姐!」
曾澈然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大概在問我選什麼口味的。
我愣了半晌,問他,「廚房能用嗎?」
14
因為是新搬的家,冰箱裡實在沒啥吃的,曾澈然靠在廚房的拉門上,說想要啥食材他去買。
「這麼麻煩嗎?」
「學姐的事能叫麻煩嗎,不能。」
曾澈然好像就是有做什麼事都輕輕鬆松的能力。
冰箱裡能找的東西不多,好在調料什麼的都齊全。
仔細看看,其實能發現這小子家境絕對不差,刀具都是進口的,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蝸居在這種小地方。
我把拌面的料汁調好後,曾澈然也把食材買回來了。
以前我想象過和路淮結婚後,他可以靠在冰箱上看著我做飯,不過現在好像換了個人。
我看著對面吸溜麵條的人,突然覺得恍惚。
「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和學姐一樣勇敢就好了。」
他突然冷不丁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一愣。
那是我第一次發現,他透過我在看另外一個人。
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人,這時有我從來都沒見過的眼神。
那麼悲傷。
15
「新籟公司的年會,派你們兩個人去沒什麼問題吧?」
辦公室裡,老闆敲著桌子,盯著我和曾澈然。
當然有問題,我和曾澈然的段位,根本不夠格參加這麼重要的宴會。
那我能拒絕嗎,不能。
誰知道 BOSS 的反光大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大機率又陪她寶貝女兒去遊樂場玩,和年會的時間撞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一個企業強不起來啊。
我正感慨著,曾澈然突然在我旁邊說:
「我第一次參加這麼重要的會,你有什麼經驗嗎,學姐?」
我?我哪有,但在新人面前我能露怯嗎,我不能。
「咳,穿得要帥,走得要直,然後大機率儘量吃多點?」
他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嗯,到位。」
……
會場設在市里最好的酒店。
曾澈然穿得果然帥,他把額發撩起後就猛地脫了稚氣,不過一笑起來,那兩顆小虎牙還是原型畢露。
我挽著他的臂彎,才發現他原來這麼高,一路走來,都有人隱隱朝著我們看。
「你覺得那個提拉米蘇怎麼樣?」
他低頭在我耳邊說話。
「現在還沒到吃的時候吧。
」
我咽了咽口水。
「你看,有人拿了。」
「走走走,往那邊走一點。」
我倆終于挪到了個還算隱蔽又有蛋糕盤的地方,做賊一樣動作又快又狠,相同的環視一圈,相同的一口吞下,最後視線撞在一起,我們就猛地笑了起來。
他的嘴邊還有點奶油。
「唉,擦擦吧,我遞了張紙巾給他。」
「我覺得一般。」
他邊擦邊皺眉。
「有的吃不錯了。」
我望瞭望四周,想要找找還有什麼好吃的,剛剛直覺有人在看我,我以為我感覺錯了。
直到撞進那雙漆黑的眼睛裡。
路淮,他也在啊。
黑色的西裝襯得他這人筆挺,一如既往地冷著臉,只是不知看了我多久。
我瞪了回去,他就轉身離開了。
偌大的宴會廳裡,穿著華貴禮服禮裙的人們歡聲笑語。
這裡大部分人應該也不認識我和曾澈然,沒有攀談,我倆便在角落裡找了個沙發坐著。
沒坐多久,所有的燈挨個熄滅,主持人上臺,進入了整場晚宴最無聊的環節。
大抵本該是最無聊的,可到了路淮上臺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沒忍住震了一下。
新秀,總監,在臺上意氣風發的男人,恍若間又和我印象裡那個張揚肆意的少年重合起來。
這樣的路淮,大概無論何時都是別人視線中心的存在吧。
大燈重新亮起後,曾澈然猛地站了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一個方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朝著那個方向看,什麼都沒有。
「我去趟洗手間。」他低聲對我說。
曾澈然今天也挺奇怪的,表情跟見鬼一樣。
于是只留我一個人待在大廳裡,不過應該也不會有人注意我。
我安心瞄準餐臺上的帝王蟹,準備大塊碩朵。
「喲,這不是林悅嗎?抄襲者還有臉參加新籟的晚宴嗎?」
耳邊突然響起了道尖利又讓人不爽的聲線。
陳佳,記得沒錯的話,我當年陷入抄襲風波時,她就是節奏帶得最凶的一個。
聲音不低,周圍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朝我們這邊看。
「血口噴人誰不會,注意下素質,學妹。」
我就只能換成言語上的攻陷。
「血口噴人?林悅,你這樣的設計師以後哪裡有人敢要你?參展作品都敢抄。」
不少人開始了竊竊私語,我才發現她的真正目的。
今天來場的甲方都不少,這些言論,或多或少都會對我未來的職業有所影響。
我不懂我哪得罪她了。
這樣的場景,猛地讓我想起了三年前,不認識人的指責,身邊人的罪怪,視線中突然晃過一道漆黑的身影。
路淮原來遠遠地看著我,別人不知道這件事,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我已經澄清了嗎?
只要他說一句話,他說一句林悅沒有錯……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就跟三年前讓我道歉一樣,他永遠清醒而疏遠。
陳佳還在細數我的罪狀,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可我什麼都想不了,其實挺好笑的,分手之前路淮就從沒站在我這一邊,分手之後又怎麼會。
後來好像是曾澈然回來替我解的圍,看我魂不守舍的,他直接把我帶到了陽臺上。
「有夜風,挺好的吧。」
從這望下去,樓底的音樂噴泉高高低低,城市遠方的燈光卻延至了地平線。
「你知道嗎?」我吸了吸鼻子。
「剛剛,他要是過來幫我說哪怕一句話,哪怕一句話,我可能就要重新愛上他了。」
「是不是特別沒用?」
「特別……沒用。」
說到最後聲音漸小,已經化為了哭腔。
我很久沒有當著別人的面哭過了,其實剛分手的那幾天,我偷偷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就是知道沒有人會心疼而已。
曾澈然抱住了我。
好像不是一個多親密的擁抱,倒像是安慰,他說沒事的,忘了那個人就好。
淚眼朦朧,我看著交疊的人影,曾澈然將我抱得有點緊,在喧鬧的城市之中,在觥籌交錯的光華之中,好像被徹底遺忘掉了一樣。
16
「你可以自己回去嗎?」
酒店大門口,我裹了裹外套,寒風將面前人的額發撩起,曾澈然眯著眼看我。
今天是他開車帶我來的,卻讓我自己回去。
語氣倒是溫柔,卻含著股不容置疑的架勢,我自己回家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有點在意曾澈然的改變。
好像自宴會中間,他就變得很奇怪。
但他沒有向我解釋的意思,比了個電話放在耳邊,邊倒退邊和我講話。
「到家了記得跟我說聲,學姐!」
我點點頭,看著他離去。
晚上江邊的風更甚,道路上一輛輛車劃過,明明酒店門口還是散落著很多人,光影卻還是那麼落寞。
我找了個臺階坐著,撐著下巴看,這個時段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計程車,關鍵沒來由的疲倦還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
直到一聲汽車的鳴笛。
我發現挺奇怪的,是不是前任總是能在你各種狼狽的時刻見到你?
「上車。」
淡淡的嗓音,我分不清他話裡的感情,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歪著頭看他,直到他又說了一遍。
「後面的車都被堵著,林悅。」
像是附和他的話,暴躁的鳴笛聲響起,寒風將我的腦殼吹得也有些許的疼。我抿了抿唇,拉開了他後座的椅子。
「下來。」
「?」
「坐前面。」
又是一連串鳴笛,我透過後視鏡看他。
他果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最後,我還是認命地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他嗤笑了一聲,一腳油門將我死死地壓在坐位之上。
一路上沒什麼話,我曾經千方百計地想要讀懂他的思想,千方百計地想要逗他開心,現在想想,那真是太累了。
也許乃至今日我仍無法忽視于我來說的意義,但我已經學會了對他死心。
汽車穩穩地停在我家樓下,我說了聲多謝,剛觸到把手,他就又探過身猛地把車門拉了回來。
「他是誰?」
黑暗中,他的聲音有點啞,額前的頭髮散了點下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也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問你話呢。
」
直到觸上他黑色的眼眸,我才發現我們倆的距離太近了。
他的眼睛很亮,他明明是懶懶散散的人,眼睛卻總是這麼亮,看著我,逼著我回答。
「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依舊垂眸看我,我以為他不會有下一步動作,結果他俯身吻住了我,不是深究的吻,堪堪擦過。
他喃喃地說話,「他也是這樣親你的?」
我一把推開了他。
車門被我有點粗暴地推開,我甚至慌不擇路,年久失修的路燈,好像照不見那一方黑暗,樓梯間響起我倆交錯的腳步。
他跟上來了。
17
「路淮,你還記得你以前每晚為什麼都陪著我回家嗎?」
我轉身對著他講話。
他站在最後一級臺階上,眯著眼看我。
「因為聽說我們這一代出現了個尾隨女生的變態。」
「你現在想成為這種人?」
「哪個變態跟你談了四年?」他嗤笑了一聲,一步一步地靠近我。
我朝著後面退,直到抵住了欄杆。
「再問一遍,你跟他什麼關係?」
我瞪著他,突然有一種很荒唐的想法。
「你吃醋了?」
寂靜又沉悶的夜,他嗯得理所當然。
我徹底沒話了。
「你趕緊走,路淮,我們分手了。」
我推了他一把,他任由我讓他向後踉蹌了兩下,忽然笑了。
「晚安,阿悅。」
「……」
我砰地一聲把門關掉了。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晚安這句話我也對你說了很多遍。
多到……我再也不願對你說了。
18
我最近有點煩。
路淮不知道從哪弄來了我新換的手機號,天天給我發些有的沒的的東西,自言自語,又自負又傲嬌。
我就是回他一個句號,他都能接一大段長句,我只好對他說,再發就拉黑。
他安靜了半天,直到晚上給我發了句晚安。
之後的每一天,他就只給我發一句晚安。
我沒辦法回他。
回他,就像曾經的自己對我說,你看,只要他一彎腰,你又會屁顛屁顛地湊上去。
那天下班,我看見了他。
穿著風衣,直勾勾地看著我,無論是那張臉還是停著的瑪莎拉蒂都很惹眼。
他像是篤定了我會走向他一樣。
可從地下車庫突然駛來了一輛車,穩穩地停在了我面前。
「蕪湖,學姐,今天剛剛好。」
我拉開後座的門坐了進去,曾澈然朝我豎了個大拇指,也注意到了那個人。
「路淮哥,來找你的?」
從我們這過去,路淮正在打電話,我以為他打給誰,自己的電話就響了。
我掛斷了。
他就一直不停地打。
拉黑了他就換個號。
「到底有什麼事?」我忍無可忍地接了電話。
「你什麼意思?」鋪天蓋地質問的語氣。
「沒什麼意思,路淮,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你以為你誰啊,你以為我跟以前一樣,非得哄著你啊。」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朝他吼。
他那倒是沒了聲的,沉默了會,問我:
「你會回來的吧?」
很安靜,又很讓人無措。
「不會。」
「為什麼?」
為什麼啊。
「跟你在一起,我好像從來都不會開心。」
因為路淮是個很驕傲的人,不會哄我,不會逗我開心,不會記住那些對于我們來說很重要的日子。
不會站在我面前對我說我會護著你,哪怕面對著全世界的敵人。
說到底,是我奢求了吧,那時候太喜歡,才覺得把所有都給你也沒關係。
才覺得不開心也沒關係,才覺得不被你重視也沒關係。
電話那頭,猛然沉默了下來。
我匆匆忙忙地掛了電話,捏緊手機,才發現有多麼怕它再次響起來。
車子裡很安靜,安靜到我以為這條路再也不會有終點,直到車子緩緩地停下,前面的人遞過來一盒餐巾紙。
「哭夠了嗎?」
曾澈然的語氣更多像調侃,我愣愣地看著他,直到從後視鏡望見自己通紅的雙眼。
「我們在哪?」
汽車好像停在了一處海岸邊,因為我聽見了遠方海浪翻卷的聲音。
曾澈然邊伸懶腰邊說話,他讓我看看底下。
我朝下望去,星星點點的燈光連成軌道,巨大的摩天輪緊礙著無垠的大海,搞什麼,這裡居然有家遊樂場。
「我小時候啊,就想著海岸邊有個遊樂場給我玩就好了。」
他跳下了車,拉開我這一側的門。
「走吧,勉強當一下我小時候的玩伴?」
「我很難受,現在。」我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拉起來,「但我票都買了。」
而後喃喃什麼,我沒聽清。
鹹濕的海風刮過,我以前只遙遙望過這座海岸,這次是第一次知道這裡還有家遊樂場。
五彩斑斕的卡通人物浮動,在寂靜的夜裡翩然起舞,一整個遊樂場譁然亮起,既熱鬧又孤獨。
「這只有我們兩個人?」
「快倒了吧大概。」曾澈然不甚在意,只是拉著我朝前走。
他問我坐不坐過山車,我點點頭。
然後差點把老命丟了。
「你好遜噢。」
曾澈然蹲在我身旁,眯著眼朝我笑,我直了直身,有個詞叫什麼來著,熱血沖昏了頭腦。
于是我跟他玩了跳樓機,海盜船,鬼屋,明明就兩個人,鬼屋的工作人員還賊敬業,我們最後踉踉蹌蹌地跑出鬼屋,莫名其妙地笑開了。
他的眼睛裡有一汪月亮。
「哇,真的受不了,那個鬼還往我懷裡鑽,什麼意思啊,看上我了?」
曾澈然蹦躂了兩步,站在花壇上,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我有點不爽,他很高。
「我剛偷偷看了幾眼,那只追你的女鬼摘下面具是個絡腮胡阿貝。」
「嘶,阿貝……也不是不行。」
「……」
我沒空理曾澈然那危險的思想,因為我看見了一座摩天輪,像是空中輪回的星河一樣,靜靜地發著它自己的光。
「走啊,最後一個了。」
他拉著我往前走。
他今天穿了件很普通的 t 恤,紫色的怪獸朝我長大獠牙,我望著他的背影,想著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不,大概……他已經長大了。
我盯著窗外的大海看。
我還從沒以這種方式看過這片海,摩天輪緩緩向上,月光浮動于波光粼粼的白。
「我們坐到頂點的時候,所有的不開心都消失掉,好不好?」
「哪有那麼容易。」
我抬頭看他。
他坐在我對面,頭髮有些雜亂。
有時候我真受不了他用失落的眼睛看我,就像是在看另一個人,他喊我的名字,眼裡的一切就重新歸于清朗。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我……」
天空中倏然炸起了煙花,煙尾如雨般滑落,響聲太大,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斑斕的光落入他的眼睛,像是埋藏了一池悅動的煙火。
我聽不見,卻看得見,那是我一輩子見過最美麗的東西。廣袤無垠的大海,于其之上綻放的絢麗煙花。
「林悅——」
他喊我的名字,我終于聽清了。
「從今往後,你要是不開心了,你都要想起,這一幕——」
「因為,它真的很漂亮!」
像是落入星河一樣。
「生日快樂!」
他說。
19
原來,那天是我的生日。
我自己都忘了,市井的喧鬧總能把一個人的孤獨挨回去,我以前從來不會忘記自己的生日。
「今天……謝謝了。」
站在房門前,我朝著身邊的人說道。
曾澈然將鑰匙[插·入]門鎖,朝我眨了眨眼。
「不用,學姐,倒不如說我也要謝謝你。」
「你謝我什……」
話說到一半,我就頓住了。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在透過我看著誰。
不過,那是他的事,我再好奇也沒法管。
他只是重新恢復了輕鬆的語氣,對我搖搖手說晚安。
我點點頭,也拿出鑰匙開門。
屋子裡靜悄悄的,其實我已經習慣了每天回家時鋪天蓋地襲來的疲倦,可是今天直覺告訴我,就是有哪不一樣。
我的手移到牆壁上燈的開關。
「別開燈。」
暗啞的聲線透過這間沉悶的屋子,落進我的耳朵裡。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脫下鞋,朝著沙發走,盈盈的月光只漏下一道銀白的絲線,我連路淮的表情都看不清。
「你之前丟了個鑰匙給我,忘了?」
「那還我。」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襯衫的扣子解了兩粒,月光泄下時冷白而優雅,他正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不會吧,呵……真帶著那頭鯊魚,劫你的婚啊?」他說。
我的視線移過去,一時之間竟覺得自己也是蠢。
路淮送我的那條鯊魚我還沒扔,正被他壓在掌下,就像是嘲弄般說,你還忘不掉他。
「你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
我想拉走鯊魚,當著他面扔掉,總之太礙眼了,可路淮猛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今天……玩得開心嗎?」
他的聲音又癢又澀,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躁。
「和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開心多了,是吧?」
「……」
連呼吸都能聽見。
我甩開他的手,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讓他走,他這麼驕傲的一個人,什麼時候彎過腰。
「你都不像你了。」我低著頭看他。
他還握著我的手腕,今天沒有像在工作場合一樣將頭髮撩到腦後,跟大學的時候一樣,頭髮看起來很軟,但他從來不讓我摸。
「嗯,被你逼的。」
「我沒逼你。」
「你跟我說的分手。」
「你同意了。」
他沉默了。
四下寂寥無聲的夜裡,每一秒都是折磨,他握著我的手那麼緊,我分不清他的感情,只是覺得面對著他,心就像是被擰起來般難受。
「我以為戒掉你很簡單,林悅,你知道嗎,我以為那就跟戒掉煙癮,酒癮,或者別的什麼癮一樣,可……你好像,比那種東西殘忍多了。」
「是,不知道怎麼對你好,我有可能不能讓你那麼開心,但我,能……學。」
「說實話我沒想過不和你結婚的樣子,那天你跟我說分手,我就很生氣了,我以為你不會離開我,我以為你會回來。」
「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走的,你現在回來好不好,我……」
如果手邊有東西,我一定會砸向他。
我自知道在感情上是個不理智的人,陸淮是我的青春,是我仰慕的人,我知道。
對著路淮,我永遠不可能冷靜,原來我真的沒辦法對著這個人雲淡風輕,無論他對我做過什麼。
所以我朝著他吼的時候,眼淚就落了下來。
明明以前有無數個夜裡,我躲進被子不讓他知道我哭了,就因為他說他不喜歡愛哭的女孩子。
堅持那麼久,此時此刻,我卻還是不爭氣地在他面前哭了出來。
夜裡的寂靜被拉得無限漫長,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覺得雙眼很模糊很模糊,聲音也不像自己的,粘稠而沙啞。
「你走,好不好,路淮,你走開。」
我輕輕地說,像是塵埃落定一樣。
我註定無法好好告別有他的四年,就算以後的每一個日子,想起他心裡還是會有所鈍痛。
他伸手,碰了下我的臉。
「你哭了。」
「說起來,我好像沒見你哭過。你一直都在對我笑,你知道嗎,林悅。」
「可你對我說,你跟我在一起不開心。」
一字一句,清晰而短暫,他笑得有點苦澀,最終還是站起了身,朝著門走。
我盯著他的背影,直到門鎖合上的那聲哢噠。
鑰匙被放在了茶几上,傻兮兮的棕熊靜靜地站著。
20
言情小說裡寫著,女主因為男主的出現而忘掉了前任,最後他們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要是我也可以那樣就好了,簡簡單單地忘掉一個人,然後選擇對自己好的另一個人。
路淮于我來說是什麼呢,我想我知道答案,可我沒法承認得那麼清楚。
我只是將他封印了起來,每時每刻提醒著自己別再想他。
不要回頭。
「學姐,我看你開大半個會都在開小差,你記得老闆講什麼了嗎?」
出了會議室,曾澈然跟在我後面,我有的時候挺羡慕他的,總有用不完的精力。
「只要不是漲薪,就都跟我無關。」
「這週末要出差呀學姐。」
……
該死的禿子,我這就回去削他。
削老闆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還是來到了機場。
這次出差,除了我和曾澈然。還有個其他部門的小同事。
她和曾澈然簡直一拍即合,一路上嘰嘰喳喳個不停,徹底省去了我動嘴皮子的工夫。
江州是個不錯的城市,而且我聽說,曾澈然老家就在江州。
「回老家了呀,曾老師。」
同事小趙蹦到了曾澈然身旁。
「欸,到了我的地盤想吃啥吃啥。」
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乾飯的樂趣是屬于年輕人的?
我沒有食欲好幾天了。
「林姐,你不開心嗎?」
小趙正啃著酥皮肘子,邊啃邊抬眼看我。
我不開心嗎?
我盯著碗裡的水,被回憶歇斯底里地拉扯。
我和路淮曾經有一個在前一天晚上才計畫好的旅行,也是到一個江南水鄉小鎮。
那天他站在橋邊,穿著黃藍拼接的短袖,朝我招招手,然後把一束白色的稚菊遞給我。
「收好了,我這一輩子隻送你一次。」
輕輕捱捱的一句話,他這人總還是又冷又拽。
「也只送你一個人。」
我的心本來是一潭清水,被他一攪便沒邊地泛起漣漪來。
我歎了口氣。
「你們兩一個個的,曾澈然回來接了個電話就跑得沒影了,林姐你也是,吃個飯唉聲歎氣啥呢?」
「支棱起來呀!」
東北妹子性格似乎特有的爽朗,經她這麼一提醒,我也才發現曾澈然好久沒回來了。
「他再不來就要到……我靠。」
不怪小趙爆了粗口,因 為當時,我們在街邊的一個小巷子裡吃的午飯,忽地響起了跑車的轟鳴聲。
有可能這是哪家少爺,一時興起嘗嘗街邊的美食也不至于讓她如此驚訝。
但從車上下來的是曾澈然。
就是那個卷著毛和我們在同一個辦公室摸魚的曾澈然。
其實我很少見過他不笑的樣子,或者冷著臉的樣子。
他大多時候都挺憨,所以直接把我拉走的時候,我都沒反應過來。
那輛跑車的底盤很矮,我幾乎被他塞進了坐位,他手扶著門框,看著我笑了下。
「坐好了,姐姐。」
「……」
是姐姐,不是學姐。
「誒,不是,你倆去哪呢,有沒有我位置,嗯???」
小趙也跟著跑了出來,看著只有兩個座位表示很不理解。
「你直接回酒店啊,看我幹嗎?」
曾澈然手搭著車窗,把墨鏡抬了上去,也表示不理解。
「???」
小趙好像還有話想說,曾澈然已經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我也有話說。
「你想幹什麼?」
我問,他沒答,墨鏡遮住了眼睛,他除了剛剛短暫的笑過一直都冷著臉。
很沖。
「你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依舊抿著唇,盯著前面看。
「你不說話我就走了。」
終于停了車,看起來是個很高的寫字樓,他下來拉著我走,我喊了他的名字。
他才停住。
「幫我個忙,行不行?」
聲音很低,又痛苦又無措,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什麼忙,你……」
21
曾澈然輕車熟路地帶我穿過樓層,我們到的好像是個私人工作室,蜿蜒的走廊有序而富有藝術感,一看就是下功夫到了每一個角落。
他和裡面的店員似乎很熟。
「就是她。」
他壓著我的肩膀,讓我對著那個斜坐在沙發上的短髮女人。
女人插著兜看我,上上下下掃了我一遍,我討厭這種被人審視的眼神,向後躲了下。
她就笑了。
「怪不得讓你花這麼多心思,小妹妹確實很漂亮。」
她走過來牽著我的手,把我摁在了帶著巨大鏡子的梳粧檯前,我才搞明白,她要給我化妝。
畫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輕輕地在我耳旁說:
「我不想把你的眼尾往上拉,這樣你就更像她了。」
她。
似乎曾澈然種種情緒的變化,都是因為她。
「不過,你們氣質完全不一樣,雖然五官很像就是咯。」
「她是誰?」
「安銘羽。」
「安銘羽?」
「哈哈,曾澈然沒跟你提過嗎,也是,別人只要喊起這個名字他都會炸毛的。」
「……」
其實,我早有預感曾澈然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但真聽別人這麼說,心還是被拉扯了一下。
「唔,你別難過呀,想嫁給曾小少爺的女孩從這能排到水淋彎,當個替身也不錯。」
「我沒……」
曾澈然從外面回來,我們都齊齊閉嘴,他拎了幾個紙袋,女人問那是什麼。
「衣服,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就多買了幾件。」
後面幾句話是對著我說的。
「我……」
這種紙袋裝著的衣服,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呵,都是白色的,還不是一種風格,聽姐姐的,這件怎麼樣?」
短頭髮的女人已經挑了件展示給我看,純白的禮裙,看起來比無論是我畢業晚會還是酒會穿的都要高級很多。
曾澈然沒什麼反應,他只是盯著那件白衣服出神。
我換完走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睛亮了下,然後猛然灰暗了下去。
「走吧。」
他對我伸出了手。
22
那是我參加過最震撼的婚禮。
市里最大教堂承辦了這場婚禮,豪車如流光般劃過,燈光璀璨,我甚至能在人群中找見常在電視上看見的面孔。
我搭著曾澈然的臂彎,他太僵硬了,特別是侍者接過請柬,然後說新娘安銘羽的親友這邊請的時候。
他恨不得用眼神殺了那個侍者。
整個會場的佈置盡顯奢華,我以前覺得珠寶金銀鋪墜過于俗氣,現在想來,俗不俗氣,主人只是想讓你知道他有這番實力罷了。
我和曾澈然站在一盛甜點盤前,我在想這個黑森林布朗尼會不會比上次好吃,曾澈然肯定沒在想這個。
「我好久沒見到過她了。」
他突然輕輕地說。
「呵,再見面居然是這樣……」
他喃喃了什麼,我沒聽進去。
現場的音樂緩緩的響起,我能感到身邊的人呼吸一窒,直到光落于花架的長廊,新郎的出場,也終于讓我明白他為何如此生氣。
新郎是個穿著西服,看起來病懨懨的老人。
曾澈然似乎在發抖。
他要是能搶得過來,就不會坐在這咬牙咬地嘎吱響了。
「走吧,曾澈然。」
我拉了拉他的衣角。
「什麼?」
他轉過頭看我,燈光那麼暗,我看見他眼睛裡卻是亮晶晶的。
斑駁于光影之中,他的目光失落到像是要消散一樣。
「既然不想看,就不看了,走吧。」
他就這麼愣愣地看著我。
我拽了他一下,他沒動,再拽的時候他就跟著我走了。
全場的目光似乎聚焦于緩緩登場的新娘身上,安安靜靜的,那些人像是只留下個模糊的輪廓。我和曾澈然穿行而過,天使的神像背道而行。
我瞄了幾眼,新娘帶著頭紗,我看不清。
曾澈然的嗓音出奇沙啞。
「你知道今天我為什麼要找你嗎?」
「我就想讓她看,沒了她我也行。」
「可是,我長得很像她吧?」
出了教堂,我也不知道往哪走,只能尋著江風拉他。
星星點點的燈光漫布于城市,過了那條馬路,天使環繞的噴泉之下,巨大的月亮倒映于波光粼粼的江水。
「這不就是在證明,你根本就不能沒了她?」
他沉默了。
江邊零星地支著燒烤攤,明明剛剛才參加著觥籌交錯的晚會,這會兒的市井氣卻一股腦地將人撒下了煙火。
我找攤主要了兩瓶啤酒。
抵著瓶口敲了敲,江水似乎總不知疲倦地流淌著。
「我又逃了。」他輕輕地說。
23
初夏的夜風恍然劃過,我和他趴著欄杆,輪船從這頭行到了那頭,看無可看。
「曾澈然,你把我當作你喜歡人替身的行為,挺噁心的。」
似乎訝異于我話說的直接,他怔愣了下。
「現在道歉也沒用了吧。」
跟著我一起看倒映于江面上的那輪月。
「對不起呀,學姐,接近你是我蓄謀已久,可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經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你了。
」
「我……說不清對你的感覺,我承認我沒法將你和她分割開來,可我對你喜歡的感情,我沒法否認。」
「學姐?」
見我沒有反應,他又喊了我一聲。
「你那是喜歡啊。」
我握緊了手中的啤酒瓶,喃喃著說。
挾裹著江邊的風,不知何時要被吹向哪裡一樣。
我不明白心中的鈍痛到底從何而來,它會自我點點的輾轉反側之中向我席捲而來。
可是今天,曾澈然這樣,我看得無比煩躁。
無非是從他身上看見了我自己的影子,一個迷茫而偏執的人,沉溺于另一個人曾帶來的光,所以再也找不到出口的道路。
我受夠了,那天,拽著曾澈然走的時候,我終于受夠了。
「你清醒一點吧。」
我對著他說。
「她寧願嫁一個老頭子也不願嫁給你,能說明什麼。」
「不過是金錢,地位,或者是人,總有一個比你重要。」
路淮他那天能同意你的分手說明瞭什麼——
無非是,你沒那麼重要。
我想通的是這一點。
我啊,站在那裡仰望著路淮,仰望了四年。
到最後我早就說不出他的好和不好,他甚至已經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回憶裡。
這幾天我一直都在試圖忘記他,後來才發現,原來這麼執著于忘掉他的我,跟瘋到帶一個替身去前女友結婚現場的人一樣。
曾澈然沉默了很久。
給我設計造型的短髮女人說,就算是提起那個名字,他都會炸,我還以為他得跟我急。
他很安靜,今天的月很漂亮,像是散落銀河于他的眼眸之中,這次他看我,終于不是在透過另一個人。
「我知道。」他說。
「但是忘掉一個人很難的。」
是啊。
世間萬物無非都是成住壞空,所以才會一直追尋,不停地犯傻,困于方寸之中,庸人自擾。
有些人明明知道,卻不願踏出一步。
「還是別忘了吧。」
天邊的月亮明亮而空洞,映著江邊波折的水,我輕輕的說。
就讓它待在那吧,總有一天,再回憶起那段時光,不是刻骨銘心,不是輾轉難挨。
你猛然想起他擁抱你的那個夏天,蟬鳴響徹,它只是美好而遺憾。
24
後來,曾澈然辭職了。
其實想想哪有那麼巧,他進公司的那天,我從來就沒聽說過人事變動。
BOSS 對著他的態度也模糊不清,聽說他家在江州很有背景,這會,大概真準備去繼承家業了。
隔壁的房子也空了下來,是真的空了,所有的傢俱原封不動地放在那,可他從沒有回來過。
我的日子,依舊乏善可陳。
偶爾看著旁邊的座位,也會想起嘻嘻哈哈的大男孩,那天晚上宛如流星劃過的煙花。
那個遊樂場我再去過一次,才知道那是私人領地,一整個山頭都被人包下了。
我們無法抹除其他人曾在你生命中出現過的痕跡,也無法否定它動人到曾深深感動過你。
無論出于何種目的,無論到最後是否悲憤。
因為,總得向前走的。
曾澈然離開的第一年,我大學畢業的第三年,發生了件挺意外的事。
我被「平反」了。
其實,那時我還沒什麼權重,陳年舊事被人扒出來說清楚,是很難的。
我其實隱隱約約知道是誰在幫我,最大甲方來自江城,涉及的資料很多當時就只有我和曾澈然知道。
除卻這個,再把我的名聲提高一個檔次的,是我當時學校的領導和老師。
他們集體出來作證這件事,甚至拉出了當時誣陷我的女孩給我道歉,這背後又是誰促成的,其實我也猜到了。
但迫使自己不去想那個名字,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
和當時大學玩得特別好的閨蜜聚過一次,酒到三分,她迷迷糊糊地對我說,我當時被人誣陷,路淮偷偷幫了我特別多。
他一個兄弟嘴碎,說我抄襲狗,他甚至和那個人鬧掰了。
「你那時候啊,不和曾澈然走得特別近嘛,路淮總向我打聽你的消息,又不願親口跟你說。」
「他這人就這樣,太驕傲,你懂嗎,他太彆扭了,他不允許你看到他吃醋的。」
「你說遺憾嗎,哈,現在想想我當時該不該告訴你,要是告訴你,說不定你們就……」
最後一瓶酒也喝完了。
我看著窗外,今天能瞧見幾顆星,有點孤獨,有點不完美。
是啊,不完美,走了就是走了,回不來的。
可生活依舊要向前走著,春去冬來,紛紛揚揚。
後來,我結婚了。
白色的鴿子飛過,我從來沒有見過穿著婚紗的自己,化妝師替我戴上頭紗,閨蜜從旁邊走了過來。
「阿悅,我跟你說,我剛剛看到了個好帥的人。」
「你多大了,還犯花癡呢。」
小陸是我後來遇見的舍友,三觀意外地適合,漸漸就玩在了一起。
「但我覺得他有病,他放了個特別大的玩偶在位置上,就走了。」
「……」
「他明明穿得那麼正式啊,我還以為你認識他呢,他就走了,你說他是不是送錯人了啊?」
「……」
「阿悅,阿悅?」
「……」
然後,然後啊,司儀喊了我的名字,我就走上了那片花廊,走向我愛的人,教堂的鐘敲響,他們說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直到落日黃昏,那只鯊魚還是靜靜地倒在椅子上。
——
「等著,有一天我結婚了新郎不是你,看你怎麼辦?」
「那我就和鯊哥一人一把 AK47。」
「把你從新婚的轎車裡給劫走。」
作者:白框涼太子
來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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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