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回到宿舍的時候,被人拆了一半的快遞盒擋住了我的去路。
宿舍裡只有一個人,正大聲地和男閨蜜講著電話,小 A 睡在我的上鋪,此時她正晃蕩著兩條腿下來,從遮起的簾子我能瞧見她的床一堆亂。
「你問我舍友?都走啦,她們晚上都有約呢,就只有我一個人待在宿舍……」
我推開門她才收住了話。
小 A 經常把自己打造成細聲細氣的乖乖女形象,我皺了皺眉,越過了她。
她的桌子上散亂著各種東西,書本有,化妝品有,連顏料和畫板都堆在桌子上。
「誒,燦然,給我下陸航的微信!」
她用腳踢了踢我。
我差點把她整個人從上鋪拖下來。
「你要他微信幹嘛?」
「我朋友想要他的微信嘛,放心~不是覬覦他啦,我朋友想邀請他進校數競隊。」
「……不給。」
我一向比較剛,沒再管身後小 A 朝電話那頭變臉般委屈的嚷嚷,轉身去了洗手間。
我不喜歡小 A,應該說,我們整個宿舍的人都不太喜歡小 A。
嬌氣的女孩當然不會引起公憤,我們討厭的是她的兩面性。
她的桌子永遠是宿舍裡最亂的,她的床底永遠是宿舍裡最髒的。
她卻總是在外面抱怨,說自己的舍友有多髒,說自己的舍友有多喜歡亂玩。
而把自己包裝成了朵多愛乾淨的白蓮花。
……
可我沒想到,沒過幾天,她還真加到了陸航。
我最近有個課題,需要寫生人物,就正好讓陸航每週沒課的時候給我當一會模特。
他去換衣服,留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下。
我本無意去看,好吧,我就是想看看陸航到底還和誰聊著天。
結果就看見了小 A 的名字。
「晚上有時間吃個飯嗎,航哥哥?」
……
「航哥哥?」
陸航正好出來,我抬頭捏著嗓子喊他。
「有病?」
他一遍低頭理白襯衫的袖口,一遍頭也不抬地回我。
我把他的手機拋給他。
他看了一眼。
「她說是你舍友。」
「是啊,我最不喜歡的舍友。」
「為什麼不喜歡?」
陸航的聲音平平靜靜,他終于理好了衣服,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領口的最後一顆紐扣是我讓他別扣的,他的鎖骨漂亮到讓人想咬一口。
畫筆剮蹭著顏料,落到他的眉眼上。
「很多理由呐,她很裝。」
陸航挑了挑眉。
「那是你吧,嗯?」
「什麼?」
我的手抖了下,鼻子勾歪了。
「她說你們整個宿舍都在孤立她。」
……我差點被氣死。
我把筆丟進水桶裡,站起身走向他,摁著他的肩膀看他的眼睛。
「那你怎麼不問我們為什麼孤立她?」
午後的陽光漏進室內,畫室的光照一向很好,漏進他眼睛像曠遠的藍湖,如同什麼事都帶不起那一絲漣漪,他只是安靜地抬頭看著我。
我低頭靠近他,捏他的肩膀。
「陸航,我跟你說,她很壞的。」
「她這樣就像個綠茶一樣,你知道嗎?你離她遠點,把她刪掉。」
「你真的,你能不能不要離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那麼近……」
我有點氣憤,又有點莫名其妙的慌亂,我真的怕陸航被奪走啊,他本來就不是我的。
窗戶好像沒關緊,風揚起紗簾,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勾上我的腰,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就一直安安靜靜地看著我。
天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陸航,我沒限制你交異性朋友,但她真不行,她……」
他扶著我腰上的手一用力,我猝不及防地被他帶進懷裡。
而後,他摁著我的腦袋親我。
……我們交往也算蠻久了,親吻……當然也有過。
只是陸航總不明白在什麼時候該做些什麼,就比如現在,我很認真地想要告訴他不對,他卻不聽。
不僅不聽,還要堵住我的嘴。
直到有人開門,是和我共用一個畫室的同學。
「啊,啊,不好意西,你們,你們繼續……」
……
當然不可能繼續,我蹭著嘴角遠離他,陸航還直勾勾地盯著我,而我的心跳早已跳出了一百二。
真的,拿他沒辦法。
「還有那個老是找你問問題的,陸航,你要是看不出來,我替你看好了,她就是對你……」
他像是沒事人似的,理了理被我揪的一團亂的襯衫,聲音古井無波。
「你剛說你不限制我交異性朋友?」
「……」
我暴躁地拿筆敲著水桶沿。
陸航一貫面無表情,而且這大爺保持一個姿勢不能保持太久,我只得先畫他,筆尖落到他的唇角,用朱紅抹上一層絳色。
我突然想起這地方剛剛就這麼吻的我。
我拿筆對著他量,三角區,從雙眸,到鼻底。
就如同他與我的距離,他總是這樣,既不靠近,也不遠離。
9.
有些事我總是阻止不了,比如我阻止不了陸航他變帥之後身邊的桃花就是朵朵開,也阻止不了小 A 和陸航確實是認識了。
他們倆居然還真有共同朋友。
我是在小 A 的朋友圈裡發現的,小 A 穿著白色的長裙坐在聚會場地的正中間,而陸航在站在隔著她三個座位,平靜地望著攝像頭。
……
他們倆去參加同一個聚會,誰都沒有告訴我。
我的手懸在了與陸航的對話方塊,到底沒打出質問他的話來。
其實往回翻,我和陸航的聊天記錄,大都是我發一大段一大段的話,而他寥寥幾語。
我習慣這樣的聊天方式了,總是握著手機巴巴地等他回復,直到有一天閨蜜看到我的介面,她瞪大眼睛我問我。
哪有這樣做男朋友的。
「你發這麼多話給他,他就回你這幾個字?」
「他嫌我煩了吧。」
我聳聳肩。
「可是我也不想啊,但我就是忍不住給他發消息,想聽他說話,一個字也好。」
「……」
閨蜜什麼都依著我,但她唯一反對我的就是和陸航在一起。
她每次都說,我和陸航在一起太卑微了。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啊,以前陸航沒瘦下來的時候就有一堆人不理解我,問美女是不是都喜歡跟胖子在一起,問陸航明明對我愛答不理,我為什麼要追他。
但喜歡這種東西真的能解釋嗎?我就是看到他心會跳啊,我就是在幹什麼事都會想到他啊。
我很小的時候,是一個愛哭鬼。
大院裡的孩子成群結隊,總喜歡欺負落單的我,那時候是小陸航站在了我面前。
陸航會不會後悔年幼的他一時興起保護的我,才導致我纏了他那麼久?
其實,我知道,陸航有喜歡的人的。
他那時候喜歡一個學姐鬧得人盡皆知,人人都在取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連帶著那時候招搖地喜歡著他的我都被嘲笑。
他應該是真的喜歡那個學姐吧,因為他沒有否認。
我與他告白,他都是字正腔圓地拒絕地乾乾淨淨的。
可是學姐已經成過去式了,現在擁有陸航的是我。
我食指蹭過手機的邊,到底在聊天框叩出晚安兩個字。
發給他,黑夜無邊地纏綣著秋涼,我的心被漫無目的失落拽下。
我早該習慣了,他有可能在忙,他不會回我,我發給他的晚安在聊天框孤零零地躺著,我像是被他拋棄在那片深諳的夜裡。
就像是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我會自己起身,自己拍掉身上的灰,跌跌撞撞地再次追向他。
10.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打電話給陸航,他是在我打的第二次才接通的。
那邊好像有些人聲,他應該是到了走廊。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癢癢的,我隔著話筒聽不真切,像撓在我心上一樣。
「陸航!」
我喊他的名字。
「今晚沒空。」
他就是知道我幹嘛打電話給他。
「那你就不陪我過生日了嗎?」
我聲音已經帶了點哭腔,我又自己把給憋了下去,其實我在蛋糕店裡,窗外車水馬龍,櫥窗裡是他給我訂的蛋糕。
說是他給我訂的,其實是我自己選自己取,他只是打了個電話,然後付了錢。
他歎了口氣,向我妥協。
「我們競賽快開始了。」
所以不要來打擾他,我這個毫無作用的人,不要來煩他。
「那你告訴我你在哪,陸航。」
他沉默了會,好像有人叫他,他迅速地給我報了個地點。
「……明德樓,機房。」
掛了我的電話。
……
我拎著蛋糕到機房門口的時候,夕陽已經落了山頭。
今天的晚霞好像特別紅,給整個教室都隴了層薄暮,像是不真實的另一個世界,陸航就坐在後排的一個電腦前。
看到我,他摘掉了鼻樑上架著的金絲邊眼鏡。
我以為上次那個問他問題的女孩會待在他身邊,結果沒有,整個機房就他一個人,電腦在嗡嗡運作著。
他的眼睛倒映著紅透了的黃昏。
「我還有很久。」
他的聲音纏了點倦,不知道是看見我弄的,還是他真的累了。
我把蛋糕放在他身旁,撐著下巴看他。
「沒事啊,我等你。」
……我總是覺得,我能一直等陸航的。
就像是現在這樣,他的視線又重新回到了電腦屏,把我晾在一邊,我也可以自娛自樂地在袖口上勾出他的輪廓。
我其實想和他說,你可不可以把手上的事放下,陪我過個生日呢?
哪有你這樣做男朋友的,陸航。
我有點生氣,看著他平靜地側臉心就莫名其妙地鈍痛,可好像這樣的我又無可奈何。
如果我有一天離開你,你會不會回頭找我呢?
你會不會……哪怕茫然失措一下呢?
……
我好像等著等著,自己就睡著了。
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醒來的時候,他的外套蓋在我的肩上。
睜開眼睛,卻發現室內一片漆黑。
要不是窗外的光漏進窗隙,我差點以為我瞎了。
我慌亂起來,想要去找他,似乎是站起來的動靜太大,旁邊的人食指摁在唇上,朝我噓了聲。
而後一點亮光燃起,是打火機。
陸航懶懶地倚著椅背,撐著下巴看我,微弱的光將他的面容映地斑駁不明,只有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好看又清晰。
他好像真的累了,聲音輕啞而倦怠。
火苗染上蛋糕上的蠟燭。
「許願吧。」
他朝著我說。
「我想要明年也和你在一起。」
我看著他藏于晦澀之中的眼,把我的願望說給他聽。
我知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可與其說給神明,我更願意說給他。
吹滅的蠟燭帶來無邊的黑,他好像在湮滅的光景裡輕輕哼笑了一聲。
代表者: 土屋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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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