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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從少年時,季蘭就是薑緣最喜歡的人,但在她被父親從寺廟接回那天,她端坐馬車指尖挑開珠簾的時候,看見騎著馬的庶妹和季蘭相顧輕輕親吻。
她見這場景只是戲謔地笑著,緩緩合上珠簾。
庶妹姜妗綰,名字蘊含了郭姨娘和父親對女兒所有美好的期望,而她薑緣,來到這世上不過是錯了一段緣分而已。
看不到姜丞相面色有多麼喜悅,郭姨娘站在府門口假惺惺地抹著眼淚,哦不,也許不是假惺惺,是真心疼她寶貝閨女為了接這位嫡姐舟車勞頓,實在是辛苦了。
「八年不見,父親還是很像當初冠蓋京華的才子,郭姨娘姿容更盛。」
「母親若知道父親過得很好,泉下有知一定會開心的。」
姜丞相此時眸光晦暗,暗道她沒規矩,哪壺不開提哪壺,在府門口這是要做什麼,給百姓們添點飯後八卦嗎。
薑緣微微抿唇,她姿容姝麗,眼眸纖長笑起來更添幾分妖媚。
姜丞相看著這神似髮妻的美貌已經是臉色低沉,壓著不悅和季蘭等人寒暄進府。
薑緣微微仰頭,端莊有儀地踏進府門,這之後啊,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做的。
薑緣八歲那年喪母,父親卻擁著千嬌百媚的郭姨娘和薑妗綰在院中嬉笑話常。
算命先生說主母離世乃是與府中風水相克之相,而主母所生女兒更是禍害一個,命格奇怪與庶女薑妗綰相克。
為了薑妗綰健健康康長大,待母親下葬她就被扔去長雲寺。
山中日子單調不知外界多變,不知與她年幼相許的季蘭已經漸漸喜歡上被寵愛著長大,充滿活力的薑妗綰。
他也來看過她一次,只不過是為了給他在修身養性的父親請安,順帶道了一句她太端莊無趣。
說的也很對,白瞎她生的一張妖媚面容。
她也不知道的是,在她十五歲草草結束的及笈禮上,季蘭的父親定國侯季言訣看見了她,在她笑著接過賀禮時甚至捏碎了手中佛珠。
那日當晚,她便聽聞季家公子的喜訊,是和薑妗綰的。
她很淡然地笑了笑,指尖捏著當年七歲時她和季蘭互道喜歡時交換的玉佩,輕輕地,輕輕地,放進了湖中。
年少相許相知,當頭來不過一場虛妄。
她薑緣不該生出妄想的,不該。
2
薑緣太知道自己的優勢了,容貌,身姿,氣度,而且在山中她也未曾荒廢琴棋書畫。
尋了機會,她在菩提樹下彈了一曲帶著悲戚的鳳求凰。
少女嬌容沉默,垂眸瞬間落了一滴眼淚,正映照進經過這裡的季將軍眼裡。
聽聞腳步聲靠近,她也不懼不慌,只慢慢用指尖抹了眼角,隨即笑著看向走來之人,略帶驚訝地請安問好。
「不知季將軍在此,小女可是驚擾了您安歇?」
季言訣收回手中輾轉的佛珠,負手身後搓著翡翠扳指,回以一笑,「並無,姜姑娘彈得很好。」
這彈琴的模樣簡直彈進他心裡去了。
「那……」
「是犬子對不住你,姜小姐若是想要什麼補償,我都可以滿足。」
這是要敞開說了。
她輕輕搖頭,仰首看著季言訣溫婉一笑,「當初不過兒時戲語,在京城便流傳開來,季公子喜歡庶妹也是極好。」她牽強一笑,「是我和令公子無緣罷了。」
都是應了薑緣這個名字,隨緣,無緣。
季言訣低沉笑了一聲,「姜姑娘確實心胸開闊,我這補償一話倒是有些輕看姜姑娘了,若有時間,去浮雲院中共賞桃花可好,也算是我替犬子為姜姑娘的道歉。」
「是小女榮幸。」她俯身行禮,端莊裡帶著嫵媚,季言訣雙眸深深又拿起佛珠撚著。
姜緣目送季言訣離開,目光久久停留在他那黑袍擺上,她看見一朵拿金線繡的牡丹花。
她最喜歡牡丹花,滿院子都是。
薑緣垂眸低頭小碎步抱琴離去,想起關于這位將軍的一些傳言。
季言訣生的一副好容顏,如臨摹入畫的俊朗公子,少年時已經開始行軍打仗,及冠便已經是這楚國戰神,軍功無數被封為定國侯。
但他這驚豔瀟灑裡卻有一筆風流債,那就是被舞姬用了手段尋了他受傷的機會懷上了季蘭。
季言訣生平最討厭被算計,在季蘭生下之後那舞姬沒得到任何名分反而因為難產暴斃府中草草下葬。
季言訣與季蘭父子之間也甚是生疏,季將軍只管他衣食無憂,再無任何其他關照。
她撚了口脂細細描眉,在銅鏡中笑出最好看的樣子,起身赴約。
「季將軍久等了。」她到的不早不晚,蓮步輕挪坐在了他伸手請示的位置。
挨得不遠不近,也很方便拉進關係。
她受寵若驚地看著季言訣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釀,「姜姑娘嘗嘗,這是我親手釀的。」
她接過酒杯時碰到他的手指,有些微涼的溫度從她手尖傳遞到他心尖。
她淺笑點頭優雅端起酒杯。
「不知道季將軍竟然還會釀酒,」她真心實意地誇了一句,抬袖飲盡杯中酒,頰色微紅的她晃了晃腦袋,步搖清脆的響。
月下成雙暗影交錯,季言訣悄悄往薑緣身邊挪了挪,薑緣自己懶散下來有些傾靠在他身側。
「將軍真的是好生厲害,行軍打仗無一敗績不說,還如此修身養性。」她仰慕似的,眼中帶著星星,看進他雙眼。
季言訣雙眸中的意思,她見過許多,也太懂了。
她輕輕捂口打了個哈欠,帶著淚花的雙眸如盛了秋水星河,讓季言訣挪不開半分視線。
季言訣帶著預謀地又為她斟酒,她一飲而盡。
他倒,她喝,形成了難以言喻的默契和非常曖昧微妙的氣氛。
等薑緣反應過來,這一壺他未曾沾口卻是全進了她自己的肚子。
腦袋有些迷糊,她覺得是時候了。
「侯……爺,若,若您還娶妻納妾多好……」
季言訣伸出要扶她的手微微一頓,俯身溫柔詢問:「姜姑娘說什麼?」
「那我……就,就可以……」
她話未說完就已哽咽,他伸出的手心一熱,竟然是接住了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大滴往下掉落。
「這是怎麼了?」他本就對她有所圖謀,趁此時刻也不顧男女之防,輕輕地攬起她,柔聲哄著,「莫哭莫哭,哭的我心口疼。」
她抓著他的袖子似乎不知道抱著她的是誰,一味的輕輕啜泣,沾濕了他胸前衣襟。
他在滿足馨香軟玉在懷時,終于聽清楚她睡著前的那一句——
「小女一直心悅的……其實是侯爺啊。」
3
老樹開花莫過于此。
季言訣是抓住機會就會順流而上的人。
自那日聽見小姑娘坦白,他不管真假,只要這話出口,這輩子,她都得是自己的人。
季言訣描摹了一半的美人圖晾放在桌面上,吩咐小廝給丞相府遞去請柬。
要帶上親眷來定國侯府中參宴。
聽聞此事的姜妗綰自然是喜悅心頭的,她可以見到她喜歡的季蘭。
包括姜丞相也是為姜妗綰嫁的好夫郎而高興。
只有薑緣的院子裡冷淡一片。
參宴時薑妗綰認真打扮了一番,淺紫色綴淡黃色百合的廣袖百褶裙,一層薄薄輕紗隨她走動宛如仙氣漾在身後。
而薑緣只隨隨便便穿了一件白裙,興味寡淡地坐在席位上。
季蘭的席位在季言訣下首不遠,因為季蘭的原因,薑妗綰挨得首位近。
而她這不遠不近的位置倒是容易被忽略了。
宴會開始,舞娘紛紛入場,帶著清雅香風撫過鼻息,薑緣垂眸只吃糕點。
姜丞相看不下去她這幅半死不活不上進的模樣,抬首示意:「趙尚書的公子趙賀哲也是風流俊朗一表人才,你何苦一直深陷季蘭不放?」
「季蘭已經許給了綰兒正妻之位,你莫非還想去橫插一腳不成?」
薑緣這才聽進半分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父親,不是季蘭許給她的,是您通過貶低我給薑妗綰牽的線,搭的橋。」
見姜丞相眼中有怒,她反而笑的雲淡風輕:「父親,母親在您眼裡不過是您上位的踏腳石,女兒也不是您真心喜歡的女兒,雖然貴為侯府嫡女,可八歲就已經野蠻生長了呢。」
「還有父親,別以為我不知道您心中所想。」
「您想以此勾起我的不甘心,讓我一定嫁給季蘭為妾,好穩固您和定國侯的關係。」
「但是,父親,您休想。」
她嘲諷似的抬袖飲酒,把姜丞相欲苛責的話語全都擋了回去。
宴至中巡,她起身悄然離開隨月色踏入侯府後花園中。
她迎柔風輕輕依靠在牡丹花圃旁的桃花樹下。
「可是宴會不夠盡興?」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感覺,她被人從背後珍而重之地拉進懷中。
季言訣的雙臂攬住她纖細腰肢,下巴輕蹭她柔軟發頂引得她癢的想笑。
「侯爺,」她嗔怪了一句,回身抱住他的頸腰。
「是什麼事情不高興?」他在首位雖然離她遠,但一直在關注這個姑娘,似乎是和她父親鬧得不愉快之後,自己起身醒酒。
「父親有意讓我嫁與季蘭為妾。」
姜緣悲戚抬眸望入季言訣眼中又害怕似的收回視線閉眼垂淚。
英雄塚,美人淚。
季言訣根本受不了薑緣的眼淚,只一顆心都疼的一塌糊塗,「莫哭莫哭……」
叱吒風雲的大將軍抱緊了她,給她輕柔地擦著眼淚,一時說不出什麼更好聽的話來,頗有些像未經情愛的毛頭小子。
「侯爺,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待我好。」她怪罪似的錘了他胸口,輕飄飄的力道像羽毛掃過胸膛,他突然有些燥。
薑緣生的妖媚,端莊裡的妖媚,委屈哭泣裡的妖媚,真真是一個活生生的妖精,要人心,要人命。
季言訣覺得自己根本爬不出來了,俯首吻她額頭,「你若不嫌棄,嫁與我做夫人怎樣?」
「侯……侯爺?」薑緣似乎是嚇了一跳忘記了哭泣,抬頭看著他眼中認真不帶其他色彩,她方收了眼淚囁嚅著不好意思說話。
「若侯爺是認真的,小女……小女願意。」
雙頰染紅霞,陰影裡看不真切,月下縹緲沉醉間,一對戀人互許真心。
季言訣見她答應心中狂喜,立馬把腰側玉佩給她,聽見腳步聲後抱起小姑娘走去陰影處。
「季蘭!你是不是還喜歡我嫡姐?」
「綰兒……將她許我做妾是丞相的提議,綰兒你放心,我只喜歡的是你啊。」季蘭焦急解釋裡也帶著幾分真心。
薑緣扒開樹葉看著鬧彆扭的一對情人嘲諷不已。
「可你,可你小時候是真的喜歡嫡姐,還和她換過定情信物的。」
「你說的可是牡丹繡花香囊?」季蘭取下之後似乎是為了應證自己的專一,轉身把東西拋進湖中。
薑緣仿佛看見那日被自己拋棄的玉佩,都祭奠了年少的美好和虛妄,最後一無所終。
「侯爺,我不想看這些。」她嬌聲委屈撒嬌,季言訣輕柔答應抱她離開。
代表者: 土屋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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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