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執筆訴清歡

1

顧景琛有新歡的事傳到我耳朵裡的時候，我正在統計一筆很亂的賬。

消息是沈圓發來的，她剛從國外回來，對我倆分手的事全然不知，字裡行間都是對顧景琛的控訴和憤恨。

「圓圓，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這條消息發過去，她好久沒有回復，我盯著螢幕上的正在輸入愣神了一會，隨即關掉了手機繼續去整理帳目了。

顧景琛有新歡是遲早的事，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早，早到我和他分手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傳來了他有新戀情的消息。

說來真是可笑，我于他而言，也不過是商業利用的對象罷了，和別人沒有什麼不同，若要真的說有，那也不過是，我是這麼多年以來，他唯一一個公開承認的女朋友罷了。

一旁的手機鈴聲響起，我以為是沈圓，打開後發現竟然是顧景琛的媽媽，我心中一頓，思忖再三，還是接下了電話。

「小千啊，你和景琛到底怎麼了，網上那些消息怎麼鋪天蓋地的……」

幾句話下來，我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和顧景琛分手的事，他並沒有告訴父母。

沒跟顧阿姨說我可以理解，畢竟我和他分手不單單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還有我們兩家公司的利益牽扯，太過複雜，我這段時間懶得解釋處理，也並沒有和我爸說。

沒搞明白之前，我也只能安撫了顧阿姨幾句，以媒體捕風捉影搪塞了過去，畢竟，分手的事來輪不到我來告知他父母。

我想著要不要給顧景琛打個電話問下，電話快撥出去的時候又覺得這樣做太多餘，既然別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那他肯定也看到了，自然會去處理。

想到此處，我又放下了手機。

轉念一想，還是打開了微博，上面顧氏公子哥疑似新戀情的相關熱搜高高的掛在前幾位，我隨手點開一篇文章，裡面附帶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能依稀看出那個女孩的側臉，瘦瘦小小的，靠在顧景琛的肩膀上。

不知怎麼，這個場景看起來熟悉的很，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研究一張和我沒多大關係的照片，手頭的工作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

沈圓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讓我的手機受到了連環轟炸。

無非是問我怎麼了，為什麼分手，現在在哪？

看吧，每一個知道我和顧景琛分手的人都會有一大串的問題，我相信我爸也不會例外，不僅如此，可能更甚！

所以和他分手後，我暫時不想讓我爸知道，好多天沒有回過家，我爸以為我和他的乘龍快婿你儂我儂，難捨難分，殊不知我只是找了個小公司，用大堆的工作麻痹自己，不讓自己有喘息的機會。

頭疼的很，索性把手機調到了飛行模式，眼不見為淨。

沒錯，因為我很喜歡顧景琛，喜歡了很多年，然後到最後……無果……

2

忙了一整個下午，把所有的工作處理完，我才把手機調回來，那一瞬間，彈出了無數個未接來電。

顧景琛的名字赫然在最上面，他給我打了26個電話。

想了想，還是給他回了過去，幾乎是打過去的同時，就接通了，他低沉的聲音從那頭傳來，「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他如此的直接，是因為他知道，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樣，不需要哄著。

在他的眼裡，我算得上是一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對內不粘人，對外很得體，可那又怎樣，他還是很決絕的和我提了分手。

我告訴了他地址，不過十分鐘，他惹眼的車就停在了公司門口。

那時天已經快黑了，最後一縷殘陽也落了下去，他打開車窗，示意我上車。

我習慣性的去開副駕駛的車門，卻發現，上面坐了一個女孩。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知道了，為什麼顧景琛突然和我提分手，為什麼他給的理由是不喜歡我，是因為他喜歡的人，回來了。

我有幸見過那個女孩和他的合照，穿著高中的校服，靠在他的肩上……我突然想起那張照片，怪不得會覺得似曾相識。

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我坐在了後座。

「是黎千姐姐吧，你好，我叫秦雅。」

「我不在的日子裡，謝謝你照顧阿琛。」

兩句話，宣誓了她的主權。

秦雅的聲音軟軟糯糯，人看起來比照片上還要瘦些，長相算不上驚豔，但很可愛。總之，是和我截然不同的類型，原來，這就是顧景琛惦念了那麼多年的人。

「本來，我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和我爸媽說的，現在被媒體拍到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

「我媽現在還接受不了，等過段時間，讓她有個接受的時間。」

顧景琛給出了一個還不錯的方案，畢竟他需要安撫他母親，而我，需要維持我們雙方的合作，沒必要鬧得很僵。

我瞥了一眼秦雅，很明顯，在顧景琛說出這些話時，她的情緒有些不對。

顯然，顧景琛也注意到了，他有些手足無措，慌亂的找紙巾去擦拭秦雅的眼淚，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這樣。

或許，是因為我從來沒在他面前哭過。

「對不起，雅雅，再給我幾天時間就好，到時候，我一定給你一場風光的婚禮。」

「不是的阿琛，是我不夠好，不像黎千姐姐那樣可以幫你，我都沒關係的……」

這些話顧景琛顯然很受用，臉上的心疼都要溢出來了，我在後座像看電影一樣看著他們，指尖掐進肉裡都渾然不知。

「顧公子，說完了嗎，當著前女友的面這樣不怕刺激到我，你的小女朋友那麼柔弱，你就不擔心我忍不住？」

顧景琛冷哼一聲，用一種譏諷的語氣朝我開口，「黎小姐不也是一樣，和別的男人共處一室，眉來眼去調情的時候，有把我放在眼裡嗎？」

「顧公子又不喜歡我，就算我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哪怕是當著你的面，你也不會生氣吧。」

「黎千，你就這麼缺男人？」氣氛驟然下降。

好在秦雅的眉頭皺了一下，仿佛聽到了什麼汙言穢語，他扯扯顧景琛的袖口，「阿琛，別說了……」

顧景琛的語氣刹那變得溫柔起來，「好，都聽你的。」

「兩位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畢竟我如顧公子說的一樣，缺男人的很，還有好幾個等我赴約呢。」

說罷，我打開了車門，顧景琛厭惡的開口，「明天跟我回家一趟，先跟我爸媽解釋一下，安撫一下他們。」

我回過頭沖著顧景琛挑眉，「我沒有問題，倒是你，先安撫好你的小女朋友吧。」秦雅的臉色並不好看，沒有哪個女人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和前女友在外人面前還是一對兒，就算是表面關係。

顧景琛的車轟然遠去，那一刻，我險些站不住，在他面前的無所謂，風輕雲淡不過是我的精心偽裝。

哭著求他這種事，不是我能做出來的，即使我愛他入骨。

手止不住的顫抖，借著路燈看了一眼，被指甲掐過的地方，有深深的印子，有些滲血，剛才不覺得疼，現在，風一吹，入骨的疼……

3

不想開車，索性走著回家，好在路也不遠，街上的霓虹閃爍著各色的光芒，城市的光鮮亮麗，即使到了黑夜，也不會隱匿。

看到路邊偶有牽手的小情侶，忽然想起了顧景琛的小女朋友，說實話，我很佩服她，能在離開這麼多年後還可以牢牢抓住一個男人的心。

其實，我和顧景琛也有過很愉快的一段時光，約莫那個時候，他的心也曾有一瞬間接納過我。

我和顧景琛在大一的新生會上認識，他和我都是新生代表。

無疑，他跟我都算的上的是人群中很亮眼的那種人，他自小接受的教育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惹眼的光芒，就算單論俊美的臉龐，修長的身材，走到哪裡也能吸引一大群小姑娘的側目。

我自認為和他算不上一個世界的人，至少算不上一個階層，他的家庭背景在學校不算新聞，在A市數得上的前幾的顧氏公司哥，這個稱號為他增添了很大的話題。

我和他不一樣，他打小就有優渥的環境，我頂多算得上是半路出家的「富家女」，無非是我爸這幾年辦工廠有了起色，我才接觸到了這些所謂的「上流社會」。

但我有一張臉。

從小就有很多人誇我長得好看，最好的朋友沈圓說我，長了一張美豔極具攻擊性的臉，偏偏是個大石頭砸水裡都激不起波瀾的性子。

沈圓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她和我不一樣，她和顧景琛有些相似，家境優越，像個小公主一樣。

顧景琛上去講話的時候，沈圓在下面對我竊竊私語，「長得帥吧，除了我哥，他是我見過男生中最帥的一個，可惜，聽說他比較花心……」

沈圓的哥哥我見過，和顧景琛不是一種類型，他們，一個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一個是桀驁不馴的傲慢少爺。

我點點頭，望著上面的顧景琛有些出神，直到喊我的名字讓我上臺，我才回過神來。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似有若無的看了我一眼，沖我一笑。

我能感覺出來，那笑並非善意的問好，而是一種極具侵略意味的笑。

典禮結束後，沈圓迫不及待的拉著我去逛校園，卻被走上來的顧景琛攔住了。

「黎千對吧，下午一起喝個咖啡，這是我電話。」

攥著手心裡的紙條，我愣了片刻，沈圓扯扯我的衣服，「人都走了，你傻了？」

「小千，我感覺他好像要追你，不過，這種花花公子還是不要招惹了，畢竟我還想把你留給我哥呢……」

手心裡的紙條攥了又攥，直到有些濕潤，顧景琛，真的是個自傲的人，好像他覺得，沒有女生會拒絕他的示好。

4

的確，我沒有拒絕。

不可否認，他對我的吸引力，很大，不管是外貌，家世，還是別的方面。

「黎千，做我女朋友。」

咖啡還沒有上桌，他就說了這句話，我有些好笑，「這麼直接？」

「如果，你可以在宿舍樓前送我一支玫瑰的話，或許我會考慮。」

這種幼稚的事，在我看來，顧景琛是不屑于去做的，一見鍾情實在太過離譜，見色起意說不定還算恰當。

誰知，當天晚上，他就轟動了整個女生宿舍樓，一夜之間，大半個學校都知道了顧景琛在宿舍樓前鋪了滿地的玫瑰。

沈圓拽著我袖子從樓上往下看，「小千，他陣勢也太大了吧！」

我披了件外套下了樓，他看見我一笑，把手裡的一支玫瑰遞給我，「玫瑰來了。」

不是沒有男生送給我玫瑰，相反，我收到過很多，一大束，一後備箱，甚至如他一般，鋪了滿地，但，其實，我想要的，只有那一支。

順理成章的，我和他在一起了。

和大學裡的其他情侶一樣，我們也會軋馬路，也會在操場上一起散步，我穿有些露骨的衣服時，他會撒嬌讓我不要再穿了，並脫下外套給我……

後來想想，可能就是這些細微的事太多了，才讓我念念不忘，思念入骨，痛徹心扉。

我很愛他，所以，不會拒絕他，把一切都交付于他的時候，我是沒有半分猶豫和後悔的。

那時我是真的相信，我和他是可以走到最後的。

「小千，你知道嗎，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情到深處，他趴在我的頸窩處，耳鬢廝磨，細密的吻落了下來，惹的我一陣戰慄……

「小千，我會一直對你好的……」我伸手抱住了他的背，下定了決心，吻了上去……

那段日子，我和他過的很快樂，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他甚至帶我去見了父母，即使他媽媽覺得我的身家配不上他兒子，甚至覺得我和顧景琛在一起，是為了能讓顧氏照拂生意。

但這些事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麼難題，陪著顧母參加了幾場酒會，她對我的印象就大為改觀。

我沒有打小的優越環境，但我也沒有那些富家小姐身上嬌縱的脾氣，更不會端著架子，那些太太們被我哄著很開心，誇了幾句，顧母自然就覺得很有面子，逛街也經常拉著我。

我是知道的，在這樣的圈子裡，愛情並不至上，因為家族利益，所以要犧牲的很多。

顧景琛摟著我誇我，「我媳婦兒就是厲害，長得那麼好看，做事情也這麼優秀。」

顧景琛平時對我說什麼我都不會害羞，唯獨喊我媳婦兒的時候，我每次都會紅臉。

他每次都揶揄我，「反正遲早都是要喊的，現在先讓你習慣習慣。」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深情與愛也可以不發自內心，就溢于表面，愛這種東西，裝出來的也同樣很精彩。

5

一陣冷風吹來，我清醒了許多。才驚覺，前方的紅燈不知綠了多少次。

快到家的時候，我看到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指尖明滅閃爍。

他也注意到了我，有些慌亂的把煙掐滅，用手在空中揮了揮。

「小千，你回來了。」

是沈圓的哥哥沈禦，說起來，我和他之前也算是有幾分淵源。

當年的事兒，鬧得也不是很愉快。沈圓一直說著要把我留給他哥，還說被顧景琛半路截胡，真是氣死了。

但我那時是真不覺得沈禦會喜歡我這種類型，他喜歡的女孩子，應該是那種有書卷氣的，文雅溫柔的，反正不會是我這種圓滑世故的。

可當初，他跟顧景琛卻因為我大打出手，沈禦因為這事兒住了一星期的院，顧景琛也沒好到哪裡去，鼻青臉腫，卻委屈兮兮的讓我給他上藥。

我問他為什麼要和沈禦打架，他只一句，「誰讓他惦記我媳婦兒。」

我歎氣，「我只當沈禦是哥哥，況且，人家未必喜歡我，你就這樣打了人家，讓我怎麼跟沈圓說。

」

顧景琛不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往我懷裡鑽，「我都受傷了，你還這樣說……」

後來，沈禦出國，我好久都沒有他的消息，直到半年前，他才回來。

上次和他見面，還是我和顧景琛分手的第二天，他是公司新來的設計師，見了面我才知道是老熟人。

也是從那次，他表現出的好感讓我意識到，我該離他遠一些，畢竟他是沈圓的哥哥，有些話不好說絕。正好我找了一份新的工作，自那以後，我鮮少聯繫他，對他的邀約也找藉口搪塞過去。

「請我上去坐坐？」

「好。」

進屋後，我問他，「想喝什麼？」

「都可以。」

我端著一壺茶出來的時候，沈禦便笑了，「你還會泡茶，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喝茶。」

泡茶是因為，顧景琛經常參加酒會，所以我學會了泡各種各樣的茶，解酒的，養胃的……

「嘗嘗。」

「嗯，很好喝！」沈禦從來不吝嗇他的讚美。

「小千，圓圓都和我說了，你和他真的……」

「對，分手了。」我喝了一口茶，說的雲淡風輕。

「小千，我有件事想和你說……其實，很早之前，我就……」

門突然被打開，顧景琛醉醺醺的出現在門口，打斷了沈禦的話。

他搖搖晃晃的走到沈禦面前，冷笑一聲，「沈禦……好久不見啊，惦記我媳婦兒惦記到我家來了是吧……」

「顧景琛！」我大喝一聲，他醉眼朦朧的朝我走過來，「媳婦兒，你別生氣……」話沒說完，他就倒在了沙發上。

「小千，他……」

「沈大哥，你先回去吧，不好意思啊，我自己會解決的，下次請你吃飯。」

「那，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沈禦離開後，我看著窩在沙發裡的顧景琛，有些無奈，這間房子是之前我倆一起住的，分手後他就走了，連東西都沒收拾，密碼鎖我也沒有換密碼。

沈禦走後，我有些頭大，顧景琛啊顧景琛，為什麼總是要這樣，每一次傷害過後還要給我微弱的光亮。

我給他喂了些茶，他一個勁的往我懷裡鑽，「媳婦兒，媳婦兒，你別不要我，我錯了，我不該惹你生氣，你回來好不好？」

「顧景琛，你看清楚了，我不是秦雅！」一杯涼茶被我潑在了他臉上，他才恢復了幾分清醒，看清了眼前的人時，他冷笑幾聲。

「黎千，剛分手就和他約會，現在又帶他回家，怎麼，這麼守不住寂寞，缺男人？」

「是，我缺的很，不像顧公子，專心如一。」

「剛才不是和你女朋友你儂我儂嗎，怎麼喝多了來我這兒，走錯了？還是，你女朋友滿足不了你，想起我來了？」

「黎千，你還真是賤，和別的男人也是這樣嗎！」

「顧景琛，說分手的是你，忘不了前任的也是你，就算我和再多的男人糾纏，和你也沒有半分關係，在你眼裡，我黎千不就是這樣嗎，有手段，有心機，缺男人，呵！」

「黎千！」

他突然逼近，把我抵在牆角，「缺男人是吧，我給你！」

6

血腥味彌漫了我的整張嘴，我咬了顧景琛的舌頭。

「呵，怎麼，別的男人可以，我不行？」

「黎千，要男人我給你，要錢我也給你，不就是幾個合同嗎，我給你，一次五十萬夠不夠，簽合同夠不夠，啊！」

他的話很難聽，難聽到我想逃走。

「顧景琛，我們已經分手了。」

「黎千，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為了什麼，我的身份？你家的生意？你的征服欲？」他有些激動，跑到房間裡翻出了那本日記，啪的摔在桌子上，「所以在一起的這六年，都是為了你爸的生意，為了你那要強的征服欲是吧，所以，就算你沒有爬上我的床，也會這樣爬上別人的床，是嗎！」

「顧景琛，那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

我突然明白了，原來這麼多年，我在他的心裡，始終是一個帶著目的性的女人，事實如此，我無可辯解。

「我知道，我爸因為我們的關係談了不少的合同，拿了不少的利益，那你呢，又為什麼招惹我？」

「無非是因為，那年的新生典禮上，我噴了和秦雅一樣味道的香水不是嗎！」

就是這麼愚蠢的理由，讓他多看了我一眼，讓我們有了那麼多年的牽扯，秦雅如他一樣，一樣的專心如一，在車上，我第一時間就聞到了那個味道，即使我大學畢業後再也沒用過那個牌子的香水。

畢竟，大學四年，顧景琛送了我無數瓶一樣的香水，即便我後來不是那麼的喜歡那個味道。

「顧景琛，都是成年人，你拿我當替身，我拿你當階梯，互不相欠。」

我幾乎是顫抖著說出這句話，他拿我當替身，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我偏執的以為，我這個替身會一直替下去而已。

至于我，因為他的緣故，我認識了很多他身邊的朋友，我爸也因為他的關係，生意蒸蒸日上。本來我的目的就不純粹，一開始，他對我的吸引也不過如此，誰讓，在這場感情的博弈中，我下錯了棋，不小心動了情，才讓我無法全身而退。

「好一個互不相欠！」

門被重重的摔上，我差點站不穩跌倒在地，撿起那個日記本，隨手翻了幾頁，無非都是一開始對顧景琛的試探與拿捏，後面是空白的，那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對他好像有些不一樣的情愫了。

我不敢再寫下去，因為我從來不擔心顧景琛會看到這些，我怕的是他看到我的軟肋。

我一直以為，我在這世上的意義，是不該被賦予愛情這麼純粹的東西的。

他選擇這個理由和我分手，也無非是更心安理得一些，只是他的驕傲不允許，有人將他玩弄而已，哪怕他自己也沒付出真心。兩不欠，多好。能讓他餘生安然自在，這本日記也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

7

本來以為，出了這樣的事，顧景琛不會來接我去見他父母，但他還是到了。

在車上，他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直到下了車，他才牽住我的手，眼眸中恢復了溫柔，就像，我們還沒分手的時候。

「我就說嘛，網上那些記者都捕風捉影的，看你們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小千啊，阿姨跟設計師談好了，下午就來給你設計婚紗，訂婚就選在下個月，阿姨可急等著抱孫子呢。」

「阿姨，對不起，恐怕我要讓您失望了。」

「我不能和景琛結婚了。」

顧景琛牽著我的手猛然一緊，我還是把手抽了出來。

顧母一臉的不敢相信，「小千，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我不想結了，阿姨，這次來我就是想跟您和叔叔說清楚，很遺憾不能做你們的兒媳婦兒了。」

說完這些，我就跑了出去，顧景琛三兩步追了出來，「黎千你什麼意思，我不是和你說，先安撫我媽，再……」

「再什麼，再光明正大的把秦雅娶進來，把我丟掉，我也是人，顧景琛，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的被你甩，合作的案子撤了吧，我會跟我爸解釋的，剩下的，你和阿姨說清楚吧，無所謂，把髒水潑給我就好，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做這些。」

「一開始和你在一起，我的感情不是純粹的，噁心到你了，很抱歉。」

「雖然你拿我當替身，但你不需要和我道歉，因為我一早就知道，我選擇和你在一起，無非是覺得你對于我，很合適，僅此而已。」

「顧景琛，你不會再遇到我這樣的人了，心思不單純，做事圓滑世故，我相信秦雅不是這樣的人，所以，祝你幸福。」

顧景琛，當我無法再克制自己的愛，就唯有選擇離開。

說罷，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家後，我爸毫無疑問開始盤問我，網上的照片怎麼回事，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爸，別逼我了，我和顧景琛完了，聽明白了嗎！」

「千千啊，這話可不能開玩笑的，咱們家和顧氏可是有好幾個案子在跟進呢……」

「爸，這麼多年，我帶給你的已經夠多了，現在，你能不能有一次為了我放棄那些東西呢？」

「千千，我……」

「爸，你有關心過我嗎，我五歲就沒了媽媽，不過半年，你就有了新歡，那時候你有顧及我的感受嗎？後來你讓我學鋼琴，讓我學跳舞，讓我學交際應酬，讓我找一個有依靠的人，對公司發展有幫助的……」

「可你為我想過嗎，我也想乾乾淨淨，不摻雜世俗的愛別人，我也想被人愛！你愛過我嗎，爸，你愛的是能給你帶來利益的我，不是黎千！」

「千千啊，你說什麼胡話，爸爸怎麼能不愛你呢，你這麼漂亮，誰捨得不要你，再者說了，你跟景琛是不是吵架了，男人嗎，尤其他這樣圈子的，有幾個專一的，還不是得靠你的手段……」

「爸，我說的很清楚，我和他分手了，他甩了我，他不愛我，你女兒的臉，再漂亮也沒用你明白了嗎！」

我有些歇斯底里，從小到大，爸爸都告訴我在這個圈子裡該怎麼生存，直到我真正的混進了這個圈子可以如魚得水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不是我了，我會討好任何人，卻唯獨不會討好自己。

沒有人真的關心我。

到最後，我仍然孑然一身。

8

我換了手機號，也換了住的地方。

請了半個月的假，在新房子很少出門，就連沈圓約我我也沒有出去。

她說我這樣遲早會發霉的，才不會，至少，每天中午，我會坐在陽臺上曬太陽。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和顧景琛，一開始誰的目的都不單純，本來就是一場互相利用的愛情，談什麼輸贏？

那本日記被我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現在看來，那時候也挺好的，至少一開始我只是把顧景琛當做是一個合適的婚姻對象。

我從來沒想過可以純粹的愛一次，我不能，也做不到，我好像早就喪失了勇敢愛一個人的能力。在我的認知裡，只要別人察覺不到你的愛，就傷害不到你。

如果媽媽還在的話，應該會告訴我，怎麼正確的去愛一個人吧。

二十多年來，我從來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也許是因為從小，就沒有人真正的愛過我……

遇到顧景琛，算是我人生中最真實的一道光，即使後來破碎，即便我一早就知道結果，也甘之如飴。

沈禦給我打了不少電話，他的心思，我猜的七七八八。

但我依舊很禮貌的喊他沈大哥，讓沈圓幫我轉告，我現在是真的不想戀愛，漸漸的，他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不再聯絡我。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某天，秦雅的電話會打過來。

「黎千，我想和你談談。」

她穿著白色的裙子款款落座，掏出一張飛機票，「我還是決定出國，回來的這段時間，我並不開心。

」

她的決定讓我摸不清頭腦，顧景琛等了那那麼多年。

「黎千，你長得真的很漂亮。」

她突如其來的誇獎確實讓我有些意想不到，隨即，她又自嘲，「比起你，我真的會感到自卑。」

「沒有必要。」

「阿琛的父母都很喜歡你，你可以自如的在那些酒會上應酬，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好像沒有人可以左右你的情緒，這讓我覺得，我那些在你面前的自作聰明，很失敗。」

「秦小姐，不必這樣，我能做到的那些事，你以後一樣會做到，但你有的我以後是再不會有了。」

「黎千，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一遇到顧景琛的事，就把自己困住呢，是你真的想不明白，還是你不願意想。」

「你真的覺得，阿琛他愛的是我嗎？你真的覺得阿琛是因為我回來，才跟你分手的？」

我沒有說話，秦雅自顧的苦笑，「其實不是的，我一年前就回來了，那個時候我就找了阿琛，可是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他說，他已經放下了，那張照片他早就丟掉了……」

「當年我為了學跳舞離開了他，我以為舞蹈在我生命中更重要，但是這麼多年，我還是忘不了他。」

「這些事我本來不想和你說的，我巴不得你和他分開的越遠越好，但是，他每次喝醉酒，喊的都是你。」

「我甚至想，反正你和他已經分手了，不管因為什麼，他在我身邊不就可以了嗎，可是我騙不了自己，不在你面前的時候，他從來不碰我，他對我和對陌生人，沒有什麼分別。

」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才讓他回到我身邊，但是，我知道，他已經不愛我了。」

「黎千，去看看他吧。」

我沒有說話，直到秦雅離開好久，我才端起那杯冷掉的咖啡喝掉了。

真可笑，這些話竟然是從秦雅口中說出來的。

9

我有些失神，恍恍惚惚走回去，卻看見蹲在門口的顧景琛。

他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看著我，「你搬家了，我找了好久，我沒有你的電話，我找不到你……」

半個月沒見，顧景琛憔悴了不少，青色的胡茬看起來好幾天沒刮，身上的酒味很重。

我把他帶了進去，煮了茶給他喝。

他沙啞的開口，「小千，我好慌，你那天那麼決絕，我真的好慌，我差點，就弄丟你了。」

顧景琛的轉變讓我始料不及，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話格外的多。

「小千，我錯了，我不該和你提分手，那本日記我不該去翻，我只是，突然害怕，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

「其實第二天，我去找你了，但是我看見你和沈禦待在一塊，我以為……對不起……」

「我太衝動了，我不該用秦雅來氣你。」

「顧景琛，沒關係。」

「但是我，好像沒那麼愛你了。」

愛情，禁不起試探，也禁不起分手的歷練。

「顧景琛，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放不下陪了你六年的人呢？」

「如果真的因為一本日記，就能讓你提分手，那我們的愛，也太過脆弱不堪了。

」

「有那麼多的方法可以解決的問題，為什麼你選擇了最殘忍的一種呢？」

「說到底，你只是想用分手來試探我罷了，試探我對你的愛到底有多深。」

「而我從不敢試探，因為我從來就不敢相信，你是真的愛我。」

愛情當中，感覺被愛的那個人，才會有恃無恐，才敢做這種試探的事。

「小千，不是的，我真的很愛你，我只是越來越在意，為什麼你總是表現得無所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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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拉著秦雅，和她很親昵，你也不會生氣，仿佛跟你沒有關係一樣。」

「我對你說很難聽的話，你總是把自己擺到很低的位置，為什麼，你表現出來的都是不在乎呢……」

「一開始和你在一起，我承認我是為了擺脫失戀的痛苦，那段時間，我談了好多戀愛，可是和你在一起之後，我再也沒碰過別人。」

「你沒有任何人的影子，我真的很愛你，小千。」

「可我看到那些日記裡寫的，我就在想，這麼多年，難道你從來就不是真的愛我嗎，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只是利益牽扯嗎？」

「我承認我錯了，我不該和你分手，不該去試探你。」

「可我又在想，為什麼我和你說分手，你只說了一個好？」

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很可悲，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他對我的試探，是他認為愛我的表現，而我的隱忍卻被當做了不愛的籌碼。

顧景琛永遠看不到我背後的傷口，因為他總想讓我直面于他，而我，永遠看不到顧景琛所謂的深情，因為我從來不敢去想，他是真的愛我。

10

多麼可悲的兩個人，我忽然發現，我們在一起的這六年，都沒有看到真正的對方。

那些霸總小說裡寫的多美好，換作那裡面，此刻我們應該是冰釋前嫌的，可是，那是幻境，這才是現實。

我空有一張臉，後來接受的再多教育都無法彌補我骨子裡的自卑，我缺愛，所以不敢愛，更不敢向別人示愛，我怕把太多軟肋展現給別人後，我會無法自拔。

所以我從來不問顧景琛愛不愛我，因為我不敢。他跟我說分手，我從來沒想著挽留，因為我覺得，既然不愛了，我至少要保留尊嚴。

而顧景琛，他從不缺愛，也不吝嗇愛，理所應當的以為，愛一個人就是要表現出來，就是要為了對方吃醋，這才是對的。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去試探。

說到底，我和他，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正如我十歲那年，爸爸第一次有了去上流社會參加宴會的資格，他帶著我一起去。

我看著那些小朋友穿著漂亮的衣服，舉手投足都優雅萬分，反觀我，就算穿著一樣的衣服，我也很怯懦，這就是刻在骨子裡的自卑，哪怕後來我盡力的隱藏，學會討好每一個人，也沒能忘掉那些。

「顧景琛，謝謝你愛我。」

「至少這是第一次，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麼是愛。

」

我沒有和顧景琛複合。

或許對于他來說，我陪了他很久，恰好安撫了他的那段年少時光。又或許他一貫以來的優越感讓他在我這裡覺得，他好像沒那麼特殊，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熱情。所以，他才對我念念不忘。

可我，真的厭倦這樣的方式。

用謊言去驗證愛情，就算驗證成功了能怎麼樣，謊言還是謊言，還是會成為一根刺，那根刺，叫做不信任。

我很早之前就覺得，顧景琛是個骨子裡不成熟的人，對于愛情。

而我，又是一個太過于成熟的人，一個看不清，一個看的太清。

「小千，我會等你的，這次我想讓你知道，沒有試探和不信任，只有我對你的愛。」

這是上飛機前，顧景琛對我說的話。

我說，看著人家都出國留學，我也想去體驗一下，畢竟，二十多年來，我好像沒有好好的為自己生活一次。

不管最後結局如何，至少，我也被很認真的愛過。

番外：

加拿大真的是個很美的城市，我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有了很多之前沒有的體驗。

我開始慢慢學著，不再隱藏自己的情緒，在別人面前展示微笑和眼淚，也算的上一種成長。

這裡有大片楓葉林，我很喜歡坐在這兒看楓葉落下來。

「你好，可以留個電話嗎？」我抬頭，是一個模樣俊秀的中國男孩子，有些害羞，看模樣，像是個大學生。

「不可以！」

我忽而轉身，看到氣鼓鼓的顧景琛站在身後。

「這是我媳婦兒，名花有主了！」

「不好意思！」男孩害羞地跑開了。

「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你猜，或許是我跟你心有靈犀。」

沈圓的消息適時發來，「先說好，我可不是叛徒，只是顧景琛他整天問我你現在在哪，我太煩了，剛好，我爸有個案子和他們合作，你懂的，嘿嘿！」

「這次當我們第一次認識，你好，我叫顧景琛，可以一起喝個咖啡嗎？」

「對了，我帶了一支玫瑰。」

（原標題：《擎以風燭慰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