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大女主爽文:《納青劫》
2021/12/13

據說,納蘭出生那日,有紫氣東來、得霞光滿天。無數的蒼鷹盤旋于氈房之上,發出高昂又尖銳的嚎呼。

待得她發出第一聲啼哭,萬鷹皆落于地,跪伏而顫首。有喇嘛途經,不進氈房細瞧,便斷言此女貴不可言,有母儀天下之相。

阿爹得此言,朝著南方遙遙三拜,定下縝密的教女之策。他早早地為她請來漢廷的教引嬤嬤,調教她漢庭禮儀;又花重金聘來名師,教她漢庭學識、詩詞歌賦;更甚,又秘密找來漢廷年長宮人,細細傳授她宮中生存之道。

也因此,她雖然是土生土長的草原女兒,舉止做派卻精緻得堪比南人閨秀。

至十六歲上,漢廷終于派得人來,封她為果蘭郡主,冊為漢廷天子貴妃。阿爹焉能不喜,立刻收拾了嫁妝轉交迎親使,又派五百精兵隨行護衛。

臨行前晚,我破天荒地去了她屋中。她穿戴著漢人的鳳冠霞帔端坐高床,見我進來也不過稍稍抬了抬眼皮。

小小年紀便已學透了宮廷女子的不動聲色,我不以為意,握著銀針將燈芯挑撥。燭火被挑得極旺,照出她細瓷般白膩的肌膚。我暗暗地有些嫉妒,被嬌養出來的納蘭,比起風吹日曬、野天野地的我要美得太多。

她當然注意到我的打量,更為自信地揚起嘴角。那笑容亦恰到好處,從眉梢眼角裡端出宮中貴人的驕矜。她自然不會相信,我是忽地想起了疏忽多年的姐妹之情,特意選在這時來與她深情話別。

我冷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扔到她的腳下。輕薄的信封帶著繾綣的微風掀動她火紅的裙角,她眼底總算起了一絲波瀾。波瀾漸起,卻又飛快地平靜成一潭深淵。

「原是被阿姐攔了,我說怎地一直沒消息。」她並未撿那封信,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曾。

「納蘭,我打開天窗說亮話,既你已要南下做那漢廷的皇后,還請放過弩齊。你吊著他這麼多年,也該夠了。」

「姐姐這話從何說起,我一直視弩齊為兄。只他甚愛慕我,也著實另我苦惱良久呢。也幸得日後不再相見,總算能鬆口氣。」她又端起笑容,捏著細細的嗓音說道。

「那你還寫信與他做什麼?」我大怒,若不是早就知道她會使麼蛾子而派人監視她的動向,恐怕這封信此刻就應該出現在弩齊床頭了。

「因為,」她咧開了嘴,笑得殘忍而快意,「長姐,我就是不想讓你好過呀。我雖然不喜歡他,可是你喜歡呀。」

她咯咯笑了起來,頭一回讓笑容超過規定的界限,眼睛的溫柔也化成了怨毒,「我就是喜歡看你愛而不得的模樣。自小,爹爹雖說最看重我,可實打實放在心尖上的,卻還是你這個嫡女。我不服,既然得不到爹爹的寵愛,能搶你所愛之人,亦可。」

我鐵青著臉,實在不想再看她的這副嘴臉,可直到關上了門,我依舊還能聽到她得意而張狂的笑聲。

門內光輝盡掩,我卻松了一口氣,信步走入庭院。

不多時,阿五幾人便壓著一勁衣男子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低下頭,親手去取塞在他口中的布條,看著他羞憤中帶著震驚的眼神,忽地勾唇一笑:「弩齊,這回你腦子清醒了麼?」

2

我叫納青,雖然和納蘭同日出生,雖然我有阿爹的正妻做親娘,也比不得得了喇嘛之語的她。

自小,我便被放任自流,在草原上肆意揮霍生機。我能騎最彪悍的好馬,我能射最兇猛的惡狼。

當然,能降服好馬與惡狼,弩齊功不可沒。

那一年我十二歲,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聽聞從更遠的草原上跑來了一匹駿馬,日馳千里,夜行八百,乃不世出之良駒。

那馬極野,部落的好幾個馬中高手都被它摔下身去。我偏偏不服氣,瞞著阿爹與阿娘,只帶著自己的心腹衛隊一路追擊。

我覷得一個機會翻上那馬背,剛要馴服它,它便發了瘋似的跳出親衛們的包圍圈,載著我一路向草原更深處跑去。

我抱緊馬身,憑藉著自小磨練出的過人馬技在它身上苦苦支撐。那馬見四下無人,又換了個戰術,改為上躥下跳,愈將我甩下來。

十二歲的我畢竟年幼,當手上力道用盡時,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從馬背上摔落。若這一摔摔實,必然會頭破血流命不久矣。也就在這時,弩齊跨馬經過,飛身救了我一命。

當時的情形我已記不太清,只記得他堅毅的面容上有一對黝黑至極的眸子。

璀璨如寶石的墨瞳,比天上的月還要亮上幾分。

那馬摔了我卻不曾跑遠,竟乖乖站在原地朝我噴著鼻息。弩齊將我扶正,指著馬說道:「想必這馬已認同了你幾分,你可願再試?」他又拿那黑眸瞧我,「你放心,我會在下麵接著你,斷不會讓你受傷。」

受蠱惑般地,我相信了他的話,即使相識不過片刻。我再次翻身上馬,努力控制著馬身。

那馬自然再次撅蹄,瘋狂地要將我再次甩下。弩齊果真就在旁邊守著,一見我從馬上掉落便飛身救我。

如此,摔倒再上馬、跌落再爬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的懷中躺過多少次,那馬終于受馴,安靜地立在原地,任我騎行。

我揚起臉,臉上是肆意的笑,「我叫納青,你是誰?」

「弩齊。」他的眼穿過黑夜,瞳孔裡有堅毅的光,那光倒映出我身後的惡狼,使得他在瞬間變了臉色。

惡狼張開血盆大口對準我和馬,他連忙掏出彎刀迎了上去。

沒有絲毫猶豫地,他與狼血戰在一處,我快速平復自己的心跳,從身後的箭囊中拔箭,彎弓對準狼頭。

只聽得「噗」的一聲,惡狼哀嚎一聲倒地斃命,弩齊一身血污朝我豎起了大拇指。而我卻知道,若不是他牽制了惡狼大部分的注意力,我絕不可能一擊即中。

夜裡的風極冷,我馴服了好馬又殺了惡狼,心卻熱得即將沸騰。他的身形搖搖欲墜,卻始終笑著面對我。

這一笑,便笑進了我的心底。

3

我原本以為,他也會喜歡上我這樣英勇豪放的草原明珠,誰知,他竟一眼瞧癡了納蘭,愛上了漢人才鍾情的風花雪月。

我爹是草原七部落之首完顏部的族長,他只有兩女,次女納蘭有皇后之命,他便只能將部族的希望寄託在我身上,渴望我能為他招來良婿,壯大部族。

而明日,他選擇不去送納蘭出嫁的原因,是要為我展開一場盛大的招親大會。

阿爹愛寵納蘭,是因為她的皇后命;而阿爹愛寵我,則是因為我的這個人。

納蘭受訓多年,即使恨得牙癢癢,也在面上維持著最得體的笑。不料弩齊對她的一見鍾情卻給了她報復我的機會,她的若即若離讓弩齊瘋狂不已,可我永遠不會忽略掉她對我那怨毒而又得意的笑。

就在前幾日,漢廷傳來旨意招她入宮,她便立刻寫了信外傳與弩齊,言詞間滿是對弩齊的不舍與對婚嫁的身不由己。

這封信要是讓弩齊看到,以他那自以為深邃的情意,保不准會做出些出格的舉動來。

我自不會讓這樣的情形發生,不光光是因為自己的愛戀,更是為了全族的性命。皇帝的女人,哪能被他人覬覦。

我阿娘是掌控全府的正妻,我身為嫡長女自有自己的一套人脈親信。我悄悄換下那封信,只寫有要事相商,相約一聚。

待到弩齊翻進牆來,我派出的人手立刻將他拿下,塞了布條子藏在門外,好讓他出不得聲,卻又能親耳聽一聽納蘭對他的真心。

納蘭果真不負我望,在臨行前終于親口說出了對我的怨恨和對弩齊的虛與委蛇,成全了我的這一場大戲。

我負手于廊下,親自取下弩齊口中的布條道:「弩齊,我心悅你。明日是我的招夫大會,你若願意來,我便等你。我雖沒有納蘭的皇后命,可手中卻握有實力強悍的完顏部。若我傾全部族之力助你,焉知不能成事?」

他抬起驚愕的眸,瞳仁更黑。

我傲然一笑:「你本是葉赫部嫡長子,卻因母親早亡備受繼母排擠,就連繼承部族的資格都被你那異母弟舒齊搶走。你自是不甘願就此放棄的,卻苦于沒有兵力與財力。若你為我夫,那我完顏部就是你堅強的後盾。」

說罷,我便揚長而去,並不在意他一時片刻的回答。明日摔跤場上,他來與不來,即是他最終的抉擇。

可饒是如此,我還是整宿沒合眼,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時候,會想起這四年來的點點滴滴。

我與他同馴馬、同殺狼的那日,也正是被他繼母趕出葉赫部的時候。阿爹拗不過我收留了他,他卻用才能證明瞭自己。

四年來,他隨著我阿爹東征西討,為完顏部的進一步壯大立下汗馬功勞。

他會在閒暇時陪我在遼闊的草原上賽馬,會為我教訓向我大獻殷勤的貴族子弟。他說我是草原上的朗朗之日時,眼底的星光璀璨。

我自然捕捉到了那抹即將成型的情意,若不是後來有納蘭的攪局,我必已與他互許終身。

晚上沒睡好的結果,便是第二日烏青的眼圈。不過我的心底卻是快樂的,因為我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站在求親勇士的隊首,目光中已沒有了昨日的迷惘。

摔跤、騎馬、射箭、戰術……所有的比試他信手拈來。我看到一半便回了房間補眠,早在他出現的一刹那,便知結局已定。

至夜,阿爹眉飛色舞地與阿娘一同來看我,他瞧著我的眼神滿是寵愛。他說:「好女兒,你可知弩齊對我說什麼?」我茫然的表情取悅了他,他撫掌而笑,「弩齊說,必與你白首到老,一雙人爾。」

果真是多習了幾年漢書,連說話都文縐縐起來。我佯裝幸福地吃驚著,聽阿爹高聲與阿娘談論著婚儀。

當然,這句話誰都沒有當真,無論是阿爹阿娘,亦或是我和他。

他是草原上不落的雄鷹,又怎麼可能囿于我這小小的完顏部。當初我與他同鬥惡狼,我便看清了他眼底的壯志。

草原七部,自來攻伐不斷,部落之間為獲取更大的利益爭奪草場和牛羊,不斷地兼併與分化。

而每一個部族的俯首稱臣,便意味著戰勝方的族長需將戰敗方首領的女人收于麾下。這是草原人的習俗,亦是一個部族平息內患的根本。

4

婚後五年,他在我阿爹的放權下掌握完顏部大權,又憑著過人的悍勇帶領完顏部打下大片江山。隨著府內的鶯鶯燕燕愈多,昔日赫赫有名的草原七部已在他的征伐下迅速萎縮。

至我二十一歲上,他已將完顏部的鐵蹄踏上了蒲察、斡勒、徒單三部,與收編了另三部的葉赫部分庭抗禮,唯剩溫都部搖搖欲墜。

誰都知道,溫都不可能單獨存于草原,它要麼依附葉赫,要麼歸順完顏。溫都果不負眾望,傳出要為女兒擇婿的消息。

時間定在三月初三,擇婿地點則是新三部族的領土交界處。

溫都族長克尤長得五大三粗,卻有一個被稱之為草原第一美人的女兒執葛。

第一美人選夫,自要選草原上最為驍勇的英雄。

這便是逼著兩部族的首領表態了,葉赫部的首領舒齊在第一時間廢掉自己的正妻,虛位以待;而弩齊,卻握緊了我的手,只空出了側妻之位以待。

五年光陰,我早為他生下二兒一女。他一如既往地愛重我,尊我嫡妻之位。即使府中眾多的侍妾中不乏身份高貴者,也難以撼動我的地位。

可我仍是介意,比起執葛身份尊貴者不知凡幾,為何偏偏她能得側妻之位。

5

三月初三那日,葉赫、完顏齊聚溫都,我瞞著弩齊混進侍衛隊裡跟隨而來。

頂著護衛盔甲,我見到了執葛,更不會錯過弩齊眼中的驚豔。夫妻五載,我還是瞧見了那驚豔過後的一閃而過的勢在必得。

這份勢在必得讓我膽戰心驚,執葛像極了當年的納蘭,一顰一笑,皆有其神韻。美人執紈扇而笑,妙目瞥過弩齊,似乎也頗為滿意。

我早已不是當年完顏部族長的不二千金;而他也不再是一無所有的葉赫部棄子;而執葛,母家貴為草原第一大族,父族又決定了草原勢力的歸屬。

此等美人,若被弩齊納入,必然是對我正妻地位的極大威脅。也因此,在弩齊與眾部商議如何拿下克尤時,我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溫都早就擇定了葉赫,此次不過借著議親的名頭欲與葉赫裡應外合滅我完顏。弩齊早就洞悉了他們的謀算,在前來之時已做好部署。原本的計畫是他親自潛入克尤帳內將他制住,可部下哪肯讓他以身犯險,紛紛提議旁的人選。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我取下盔甲,迎著眾人詫異裡又帶著些許希冀的眼神走到弩齊身邊。

他們都知,我的近身搏擊功夫比起弩齊而言還要強上一些,在眾衛的掩護下,定能成功完成任務。

弩齊狠狠地握住我的手,眼底有不舍,有擔憂。

我朝他勾了勾唇角,反握住他的手惡狠狠道:「若我死了,我的兩個兒子必須是唯二的嫡子;若我活著,我不許你納執葛。」

是夜,我一身夜行衣潛入克尤帳內,只等著克尤出現便能將他一刀斃命。

我藏匿在箱籠後等了許久,才聽到了掀簾入帳的聲響。借著燭光,我看到了略顯疲態的克尤。

說時遲那時快,我握著匕首翻身而出。身形如出鞘的劍,有出便無回,鋒利的匕刃閃著幽藍的光,精准無誤地[插·入]他的喉間。

他至死都不肯閉上雙眼,雙手死死地握住匕首。

我正欲拔出匕首,身後已有虎虎勁風襲來。我忙擰腰避讓,借著身子的靈活在帳中騰挪。

可無奈帳僅有方寸之地,對方的拳風實在猛烈,竟一次又一次地擦著我的面皮而過。我一退再退,欲躍出營帳時仍被他攔腰拉回。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與弩齊的眼形如出一轍,卻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我聽到他的獰笑:「這不是我那好嫂子麼。想不到五年前沒投懷送抱成功,今日還能成就其好事。嫂子如此心急,等不得我親自盡了賤兄便來自薦枕席,我怎麼著都不能辜負嫂子美意。」說罷,他強按著將我摁在塌上,旁邊便是克尤死不瞑目的臉。

我心下氣急,手中反抗得愈發用力,無奈男女之體力本就懸殊,他重如山嶽,壓得我動彈不得。

外頭廝殺聲漸起,葉赫、完顏、溫都三方人馬戰在一處。他似乎十分相信與溫都的合作,對此場戰役勢在必得,遂並不著急出去觀戰,仍縛著我的手腳,低頭在我耳邊調笑:「我甚是想念嫂子的味道呢。」

那鼻息厚重,我憤恨地撇開頭,他愈發得意,單手抓住我的兩腕,騰出另一手來掰動我的臉。

就在此刻!

我暗沉了雙眸,瞅準時機一躍而起,再次從靴筒中抽出另一把匕首,將之狠狠地釘在他腰腹之間。

他踉蹌著半跪在地上,仿佛不可置信我竟能反擊成功。

我將匕首插得更深,眼底的笑意漸足:「可千萬別小看了草原上的女人,你以為我還是當初的納青嗎?」

當初我與弩齊成親,舒齊代表葉赫來賀。

我瞧不慣他鄙視弩齊的模樣,遂偷偷于後花園內襲擊醉酒的他。沒想到他竟那般孔武有力,幾個回合便將我制服住。那一次,若不是弩齊及時來救,我早被他給糟蹋了。

自那之後,我便開始苦練近身搏擊,竟沒想因果迴圈,果真有手刃他的這一天。

他欲拔刀襲我,可身子尚未拔起又頹然跪倒。我重金從漢廷購進的鶴頂紅,要的便是傷者無力回天。

外面的戰爭已近尾聲,弩齊率眾將甩簾而入,我淡笑著看他,看他見到克尤和舒齊死屍時極度震驚的臉。

葛執跟在他身後進來,看到自己親爹的屍體,不由哀嚎一聲撲了過去。

她眉目含淚,眼底是絕望下的憤怒。克尤想要投靠葉赫,卻沒問問自己的女兒如何抉擇。執葛早送來密信,願以身侍弩齊,並帶著全族歸降。如今,她的溫都部已降,我卻不守信用殺了她阿爹。

她挑起長劍對準我,牙齒咯咯直響:「是你殺的我爹,是你殺了我的阿爹。」

她狀若瘋狂,握著彎刀便朝我刺來。我不閃不避,視線越過她定定地看向她的身後。

終于,那彎刀在我胸口一步之遙時停下。而另一把彎刀,早早地送入她的胸膛。

弩齊抽出彎刀,無可奈何地撫了撫我的髮絲:「你呀,總有辦法逼得我做出選擇。」

我嫣然一笑,為他救我時的毫不猶豫心花怒放。他雖心慕葛執,到底記得我是他的妻,是真心助他、全然愛慕他的左膀右臂。

6

溫都部決意投靠完顏,葉赫族長惱羞成怒,不但殺了溫都族長克尤,還殺了草原第一美人葛執。

歷史總由勝者書寫,這消息比我和弩齊早一步傳入葉赫。葉赫部群龍無首,族老們紛紛主和。畢竟,完顏部的首領弩齊,本就是葉赫部族的嫡長之子。

我握著他的手輕笑:「你看,只有我才配站在你的身邊,也只有我,能陪你打下萬裡江山。」

早在我與弩齊成親那日,我便開始遣人與葉赫部的族老們接觸。用榮華富貴堆積起來的諾言,總會讓大部分人認清現實。

弩齊不費一兵一卒拿下葉赫,至此,草原徹底統一,弩齊合七部為胤部,他自稱汗王,宣佈脫離漢廷而自立。

漢廷怎肯見七部一統,立刻派大軍北上平叛。我身披甲胄,忍痛將兒女送回完顏老家,而自己卻立于胤軍之首,與弩齊共打天下。

阿爹自幼將我充男兒教養,就連部族大事、攻伐之策都細細教導。這便是我立于軍中的資本,我要讓全胤軍記住,大胤的開國之後是我完顏納青,也只會是我。

數年光陰,漢廷損失慘重,攜所剩無幾的軍隊倉惶回逃。

漢廷懼其威勢,又咽不下這口幽怨之氣,竟斬殺了嫁入帝都的皇妃納蘭以儆效尤。

納蘭之隕,死在她的貴妃位分上,距離皇后之位咫尺之遙,卻定格成永恆的距離。

我伸手握住了弩齊的手,靠著手心的溫度來撫平他全身的顫抖。

他自年少時便心悅納蘭,即使後來知道了對方不過當他是籌碼,也因為長久的分離而捨不得恨對方半分。

若納蘭未死,他還能牢記得這份羞辱之情。可她卻死了,死在他東征西戰的輝煌之下。自此,納蘭便是他心中的朱砂痣、眼底的白月光。

于我而言,我雖會嫉妒,卻也徹底地放下心。他對納蘭的念念不忘,便意味著再也不會有旁人能真正進駐到他心底,自然也就不會再有旁的女人能撼得動我的地位。

「如今漢廷積弱、內亂不休,已有亡國之相。弩齊,你是天之驕子,是草原的雄鷹,自能帶著我們入關打得天下。」我握著他的手堅定地說道。

他終于不再顫抖,從容地將我的手握住。他眼底的迷茫漸散,取而代之的是對霸業的渴望。

「納青,你陪著我可好。」他目光灼灼,將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前,「這萬裡江山,若是由你我共同打下,便沒人能再撼動你的正妻地位了。」

他竟然都懂,懂我的擔憂與彷徨,懂我的傷心與害怕。我驕傲著揚起眉眼,單膝跪地還給他一個標準的軍中禮節。

我再次披上甲胄,于萬軍叢中陪他砍殺而過。驍勇的精銳騎兵是草原上所向披靡的武器,我們攜手作戰,在連天炮火裡共同前進。

戰爭遠比我們想象得要殘酷,漢廷固若金湯的城牆將我們牢牢擋在山海關外。

這是一個死局,我們攻不進,他們除了防守,卻也不能奈我們如何。

直到有一人的到來,才算解開這死局。

那是個白麵書生,眉清目秀宛若纖弱文人,他輕裘緩帶而來,可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他當然不是一個簡單的白麵書生,他是守著山海關的大將,卻癡心不悔,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你們若是將她送予我,我便打開山海關。」這是他的條件。他要的人,是我的妹妹納蘭。

7

談判桌上,待他吐出此言,弩齊臉色乍變,下死力握住我的雙手,才沒有當場暴怒。

我的妹妹未死,當年阿爹送予她的死士可不是吃素的。他們在第一時間尋到了合適的替身假死代替,又不遠千里護送她回了草原。

弩齊當然知曉,此時的納蘭便在他的後院,是如今他最為寵愛的侍妾。我亦知曉,納蘭歸來時,是由我親自送到他的帳上。

前線上,是我陪他征伐四方。我是他的正妻,是他並肩作戰的兄弟,是他不可或缺的謀士。

後院裡,是納蘭陪他溫香軟語。納蘭有著草原兒女沒有的精緻舉止,一顰一笑都將南人的柔美體現得淋漓盡致。

現如今,有人要用打開「萬裡江山門」的鑰匙來換他的白月光,他雖強忍著不動聲色,可眼底的猩紅已染紅了原本璀璨的黑。

「若汗王不舍,我亦可退一步。」白麵書生搖著羽扇,將雙眼瞟向了陪在一邊的我,「我知納蘭身負母儀天下的預言,萬不敢與汗王爭天下。那就請汗王贈我完顏納青,聊慰我相思之苦。

他說他早在納蘭入宮之初便對她一見鍾情,相思近十載,必要有個能夠宣洩情感的出路。

他給了弩齊三日期限,我或者納蘭,弩齊擇其一。

我跪下身祈求:「弩齊,我走後,還請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兒。」與其等他求我,還不如我主動求去,為自己的兒女留條後路。

他分外震驚地看著我,卻沒有應下我的請求。他將我摟進懷中,緊緊地,不肯留下一絲縫隙。

「當年喇嘛預言,納蘭必能母儀天下。昔日我還嘲笑那喇嘛妄語,如今想來,竟早就是上天註定的事。你好好待納蘭,好好完成你的大業。」

我聲淚俱下,眼底的淚珠順著臉頰流落。

我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朗朗之日,自如那太陽般剛毅而堅強,怎可隨意哭泣,學那嬌嬌女之沒用模樣。

可到了如今,說起這些違心之語時,我還是忍不住酸澀了眼眶。

我離開他的懷抱,輕問:「弩齊,你是否愛過我。」

他沒有說話,雙手僵在半空。我失望地轉過身,狠狠地揚起頭,再不肯讓眼淚留下一分一毫。

將將出門時,他到底追了上來,從身後狠狠地擁著我,抱緊我。仿佛我才是他心底永恆的愛戀,是此生唯一放在心尖兒上的人。

他疲憊卻又堅定地說:「你才是我唯一的皇后。我在這裡,你就哪兒都別想去。」

一句話,似乎吹散了經年的猜忌與感傷。

……

納蘭跟著白麵書生走的那日,一步三回頭,看向弩齊的目光滿是悽楚。

天下之主幾乎落定,而她卻不是那個會母儀天下的皇后。她死死地看向我,幾乎能將我射出一個洞來。

弩齊緊握我的雙手,緩緩地擋在我的面前。

我問他:「後悔麼?」

「不悔。」他情深似海,「有你,才會有我的家國天下。」

8

昭和二十八年,鎮守山海關的大將衝冠一怒為紅顏,擅開山海關放胤軍入關。

昭和三十年,胤軍攻陷漢廷,漢廷末帝崇德帝吊死宮中。胤軍首領弩齊于京都稱帝,建國大胤,立嫡妻完顏納青為正宮皇后,立嫡長子葉赫英達為太子,號太初元年,自此開啟大胤八百年國祚。

……

太初八年,我身著皇后常服走進大牢,看眾人皆匍匐在我的腳下,看早已生無可戀的納蘭。

流逝的光陰,終究將她引以為驕傲的美貌擊得潰不成軍。她兩鬢斑白,可眼神一如當初那般兇狠:「當初是你搞的鬼,定北王根本就不喜歡我。」當年的白麵書生被封為大胤的定北王,他言之鑿鑿鍾情于納蘭,卻只給了她如夫人之位。

心腹女官早已摒退眾人,我站在牢外怡然而笑:「那又如何,他既已存了投靠我的心思,自然要為我做些實事。」

當年的定北王並沒有提出要納蘭的想法,我卻想探一探弩齊的真心。

我陪他開疆擴土十餘載年,朝夕相對的光陰,到底有沒有在他的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而納蘭,在小意溫柔陪了他數年後,是不是已從朱砂痣蛻變成可有可無的蚊子血。

我用萬馬千軍成就他的帝王霸業,也幸好,他用情真意切回應我的刻骨情思。

「納蘭,你一直自詡有皇后之命,可知為何到最後卻成了階下囚?」我笑問。

在弩齊稱帝后的第七年,定北王還是反了,弩齊禦駕親征活捉他,屠其三族終平叛亂。

他心中大抵也是有自己的皇帝夢的吧,手握納蘭,等養精蓄銳充分後,便意圖再亂天下。

「為什麼?我才應該是皇后,我才是有皇后命的那個人。」她隔著牢籠絕望地嘶吼,眼底的光沾了毒。

我瞧著指尖的豆蔻,無聲無息地輕歎道:「因為,當初喇嘛的預言,說的是我呀。」

當年我阿娘與納蘭的阿娘同時生產,喇嘛跪伏而語時,我嚶嚶而哭,而納蘭,還尚在她娘的腹中。

喇嘛說:「這位能母儀天下的小主定會自擇夫婿,助其奪天下、定江山。」

彼時,草原七部紛紛隸屬漢廷,這等狂妄之語,足夠要了全族的性命。

阿爹隱去後半句,將晚了片刻出生的納蘭推向這句話的受益人,讓她為我擋去入漢廷之危。

奪天下,奪的是漢廷的天下;定江山,定的是大胤的江山。

這也是為什麼,阿爹與阿娘願意全力支持弩齊的原因。只因為,他是我擇定的夫,是我選定的天下霸主。

作者:應惘然

來源:知乎

圖片: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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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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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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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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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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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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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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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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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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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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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3
中国游客在吉隆坡吃了一餐:点了三个菜花了55令吉,这算不算贵?
2023/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