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他們寒暄,我偷偷打量了一下陳卓延。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在這之前,我只在公司開大會的時候遠遠見過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很休閒的
連帽衛衣搭配淺藍色牛仔褲,頭髮也不再是根根分明地梳上去,而是柔軟地垂掛在額前,就像個普通的英俊男青年。
他距離我如此之近,換在以前,我是萬萬不敢想象的。
我們現在能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跨越了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全都多虧了沈周懿。
陳卓延很紳士地給一桌人倒水,把功能表遞給沈周懿點菜。
我想,沈周懿一定是注意到了我和沈岸的同款香味。
接過菜單後,她把臉藏到大大的菜單本後面,揶揄地沖我擠了擠眼,無聲地對我做了個「放心」的口型。
她是危險卻又迷人的無敵反派角色。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連忙垂下腦袋悶聲喝水。
沈岸是職業律師,私下裡同樣是很有談吐的人,陳卓延自然也不差。
沈周懿會對沈岸產生興趣嗎?我暗自偷偷揣測。
我很清楚,沈岸完全符合沈周懿的審美。
這一頓飯吃了將近三個小時,全程都很輕鬆愉快,幾乎沒出現過冷場。
最後是陳卓延去買的單。
臨走前,沈周懿站在餐廳門口沖我和沈岸揮手再見。
「要好好加油哦。」她笑嘻嘻地對沈岸說,大喇喇地伸手正準備拍拍沈岸的肩膀。
我心裡一動,趕緊不動聲色地走到他們中間隔開,在沈周懿已經抬起的手上輕輕擊了個掌。
她顯然有些吃驚。
這時陳卓延剛好買完單回來,沈周懿很快就調整好狀態,軟綿綿地靠過去,抱住陳卓延懶洋洋地撒嬌。
今天的她全程都對沈岸保持著適度密集的交談,親疏得當,更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可以說是再完美不過的表現了。
但是我的心裡卻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也許是我太了解她了。
等稍微走遠一點,我掏出鏡子補口紅。在鏡子的反光裡,我看到他們還沒有離開,站在餐廳門口甜蜜蜜地擁抱。
只是沈周懿的臉擱在陳卓延的肩膀上,望向我和沈岸的方向,若有所思。
會順利嗎?
回家的一路上我都心事重重。
沈岸明顯注意到了,他一到家就轉過身子,一隻手圈住我的肩膀,另一隻手托住我的臀緊貼向他的身體。
「想什麼呢。」帶著些許濕意的唇齒沿著我臉部的輪廓一路下滑,直至耳邊廝磨。
隔著薄薄的兩層衣服,我可以清晰感受到他胸口炙熱的溫度:「你會不會覺得我配不上你,你那麼好。」
沈岸愣了一下,緊接著低聲安慰我:「放心吧,那樣的不是我的菜。」
我頓時心裡一沉。
他低下頭親吻我的頸肩,輾轉綿延至熊口。
我抬起手臂緊緊攀住他的脖子,意亂情迷,努力熱烈地回應他。
今天,他們兩人都叫我放心。
可是我手無寸鐵,更加不是沈周懿的對手。
心臟一下下收緊,心口的烏雲愈加籠罩。
不安始終無法散去。
4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自那天之後,總覺得沈岸加班的時候變多了。
他的工作一直很忙,壓力也大。
我不確定是不是因為自己心理陰影導致的
神經質。
我開始時常檢查沈岸換下來的襯衫,仔細尋找有沒有掉落的長髮,又或者將臉深深埋進他脫下來等待換洗的衣物裡,用力抽動鼻子,嗅聞是否存在某些陌生的香水氣味。
更可怕的是,我開始有意無意地詢問、探查沈岸的行蹤。
沈岸從一開始的耐心解釋,到後來皺著眉不出聲。
他可能還愛我,但是肯定沒有那麼喜歡我了。
我很恐慌,心裡也很清楚,這些舉動會讓人心生厭煩,但是我無法自控,總是要去想,試圖盤查。
每一個沈岸晚歸的日子,我都坐立不安,活受煎熬。
我在把他推得離我更遠。
我知道這不正常。
但是我改變不了。
有好幾次我在樓上,從窗戶看下去能知道沈岸的車停在樓下。
他就坐在車裡抽煙,火光明明滅滅,卻久久不願上來。
沈周懿依然會時不時地來找我出去玩,我們一起購物,做美甲,全都刷陳卓延的卡。
在這期間,陳卓延偶爾也會打來電話。
沈周懿要麼就在一頓狂買途中,要麼就在屏息凝神地看美甲師給她刷甲油膠,嘴裡往往「嗯嗯啊啊」,含糊回答。
感覺並不是很上心。
「你是找到新獵物了嗎?」我問她。
沈周懿正慢悠悠地從美甲板上選花樣,她眼角掃我一眼,微微一笑,輕聲道:「你猜。
」
語氣輕佻,含嬌帶嗔,叫人又愛又恨。
我和沈岸今年就要結婚,她再沒節操應該也不至于對朋友的准老公下手。
我這樣想著,同時對陳卓延感到由衷同情。
她的興趣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
愛上沈周懿這樣的女人,再了不得的男人也不是她的對手,只能被捏在掌心玩得團團轉。
她的心裡沒有感情,只有勝負。
而愛情這回事,向來都是誰先動心誰先輸。
牆上的時鐘指向淩晨一點半。
客廳傳來輕微的「哢噠」一聲響,門終于開了。
我「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幾乎是脫口而出,快速質問道:「你去哪裡了?」
沈岸深藍色的西裝搭在左手胳膊上,顯得有些許疲憊。
他望向我,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和客戶喝了幾杯。你別這樣,我壓力很大。」
接下去幾句關切的話語頓時如鯁在喉。
我頓了頓,的確是我咄咄逼人了。
「對不起啊。」
我心下有些後悔,只好囁嚅著小聲道歉,一路小跑過去,接來他手中的西裝。
沈岸回來就直接進了衛生間洗澡。他總說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溫存。
我拍了拍西裝表面的灰塵,正想拿去燙一下,忽然整個人愣在原地。
我小心地翻開窄長的戧駁領,從中間緩緩抽出了一根青栗色的長卷髮。
一瞬間,我的腦袋「轟」一下炸開,渾身如墜冰窖。
這顏色並不多見。
沈周懿前兩天剛給我發了自拍,告訴我她染的新發色很顯白,也邀請我一起去染個同款。
照片裡的她就是這樣顏色的頭髮,彎曲的弧度和長度也都吻合。
為什麼要那麼極力地邀請我呢?
我渾身發抖地想著。
是不是因為染了同款後,如果她再掉落頭髮,就沒人會發現了。
沈周懿還是那個沈周懿,她從來都沒變過。
故事的走向我沒有猜錯。
這使我又高興又難過。
5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過得渾渾噩噩。
工作的時候走神了很多次,連陳卓延走到我面前都沒發現。
他彎曲手指敲了敲我的辦公桌,神情嚴肅:「
小懿這兩天去你那了嗎?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抬起頭呆呆看向他。
這人穿著合身的高級西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與吃飯那天的年輕形象相距甚遠。
他又變成了那個上司的上司,老闆的老闆。
但是與一開始又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至少,他會來主動找我了,因為我是沈周懿的朋友。
我們都是失意的可憐人,情場的戰敗者。
我沖他搖了搖頭。
他輕歎了口氣,正準備離開,卻被我一把拉住了衣角。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既細若蚊蠅,又震耳欲聾。
我說:「晚點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我知道自己醉了,醉得還不輕。
我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跟他講這段時間的心路歷程。
男人有多討厭多虛偽,而友情又是多麼的不值錢。
其實我大約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沈岸真的很努力,一直在很認真地打拼,包括事業,包括愛人。
也許他確實是覺得我有一些配不上他,特別是當有了沈周懿作對比之後。
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經,一模一樣的抱怨我不知道自己重複了多少遍。
直到陳卓延無法忍受,伸出手來想要扶我回去。
「嘔。」
我一扭頭,直直吐了一地,把最後的那點清明,全都用在了控制自己不要吐他一身上。
陳卓延躊躇了一會,最後還是把一灘爛泥的我架起來扛在肩膀上,伸手招了輛計程車,去往最近的星級酒店。
他不知道我家在哪,順路還讓司機幫忙買了一瓶水給我漱口。
我被跌跌撞撞地扶下了車,差點在酒店門口和他滾作一團。
高級酒店的旋轉大門金碧輝煌,亮若白晝的燈光照進眼底,總算讓我混沌不堪的神志找回了一絲清醒。
我問他:「你討厭我嗎?」
命運真神奇。
他曾經是我高不可攀的存在,現在卻在酒店門口耐心地聽我扯皮。
這一切如果單靠我自己肯定無法做到,單單是他那個漂亮的模特女朋友就讓我不知所措。
或許我該感謝沈周懿。
代表者: 土屋千冬
郵便番号:114-0001
住所:東京都北区東十条3丁目16番4号
資本金:2,000,000円
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