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某集團的 CEO ,某次喝醉,我媽有了我。
從此,我成了我媽要脅我爸的把柄,也成了我爸見不得光的女兒。
因此在察言觀色,洞察人心這方面,我自幼便深諳其道。
如今成年,將這一技能用在勾引男人身上,更是得心應手。
只要我看上的男人,沒有一個不圍著我跑的,就連我姐姐的未婚夫也輕而易舉到手了……
我是個私生女。對,我媽就是人人喊打的情婦。一個酒店的實習生,遇見了某集團公司的 CEO 我爸。
據說當晚我爸是喝醉了,春宵一度後我媽成了他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想當初我媽年輕貌美,男人都無法拒絕這樣主動貼上來的豔福。
我爸想的挺好,花點兒錢養個小情人也不費什麼事兒。誰料我媽志向遠大,為了逼宮上位偷摸懷孕,眼見上位不成,靠一哭二鬧三自盡把我生了下來。
我早產一個月,就是因為我媽聽說我爸的老婆生了,忙不迭地去醫院做了剖腹產,麻藥剛過就打電話逼我爸來認領呱呱墜地的我。
結果,我爸關機了。
說實話,我一點兒也不恨我爸。任是誰碰上這麼不省心的女人,都恨不得把當初脫掉的褲子穿回來。
可惜,因為我,他甩不掉我媽。我媽說了,他要是敢甩了我們娘倆,她就抱著我從他公司二十九層的樓頂跳下去。
在尋死覓活一事上,我媽向來是個勇于實踐,敢說敢做的人。
至少該有的聲勢造出去了,效果不俗。
我爸將我們安置在一間小公寓裡,每月給些生活費。我媽靠著彪悍和死皮賴臉讓我們母女有了容身之地。
我對我爸最早的記憶,是我媽奪命連環 CALL 了一個月,以三瓶安眠藥,兩次割腕的脅迫逼著我爸終于不情不願地現身我們住的小公寓。
他不耐煩地撂下幾疊錢,「不就是要錢嗎?跟我的秘書說,沒事兒別給我打電話?」
我媽開始翻舊賬,火車汽笛一樣尖利的聲音直沖房頂,「謝海明,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想當初……」
我爸想來早就聽膩了她的哭訴,皺著眉頭隱忍道:「今天是妮妮的生日,我得馬上回去。」
妮妮就是他和他老婆的女兒謝心妮,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我媽一把把我揪過來,旗幟一樣舉到我爸面前,「你只顧著家裡的老婆孩子,早忘了這個也是你的親骨肉了吧!這麼多年,你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也是你的種,也姓謝!」
我爸鐵青著臉準備拔腿就走,卻被我媽一把抱住了大腿,祥林嫂一樣訴說自己這些年的委屈,被我爸始亂終棄,做了單親媽媽,毀了一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蹭了他一褲子。
沒人在意我這個工具人。
我走到茶几前,審視著那幾摞錢,仰頭問我爸:「你很有錢嗎?」
我爸猶豫了一下,不自然地點點頭。
我拿起那些錢,吃力地踮起腳尖放到他的手裡,「我吃的很少的,不需要這麼多的錢。
你能陪我幾分鐘嗎?」
我看到他眼裡的訝異和震驚。他遲疑了片刻,渾身緊繃地坐在沙發上。
我拿出被翻爛了的一本小冊子,那是超市里送的廣告,上面有卡通人物和情節簡單的故事。
我爬上沙發,挨著他坐下,把畫冊塞到他的手裡。沒有絲毫的討好,自然得像每一個期待父親關愛的孩子,「你能給我講個故事嗎?」
他果真乾巴巴地念了一小段。我認真地聽著,慢慢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走的時候,我喊住他,從桌上拿過來一塊奶油都花掉了的蛋糕鄭重地放到他的手裡。
他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我靦腆地點頭。
倒是他有些局促了,搓搓手道:「來得匆忙,也沒給你帶什麼禮物。」
我笑容燦爛地揚了揚手裡的畫冊,「我已經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個比我還高的洋娃娃。
那一年我五歲。
有些天賦是與生俱來的,比如說察言觀色,比如說洞察人心。
2
從那以後,我爸每個月會來個一兩次,跟我媽沒什麼話說,但會給我講個故事聊聊天,偶爾也會接我出去吃頓飯。
我媽也是個狠人,在一個雨夜又一次灌醉了我爸。
第二天我爸從我媽的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崩潰了。
所以說人是有可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兩次跟頭的。
十個月後,弟弟出生了。第一次見到這個渾身皺巴巴的小傢夥,我覺得他醜極了。
他張著沒牙的小嘴哭得滿臉通紅。我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他的臉蛋兒。他馬上不哭了,一扭頭便叼住了我的手指,用力地吮吸起來。
因為有了弟弟,我爸給我們換了一處大些的公寓,每月的生活費也翻了一番,條件比以前好了許多。
我媽抱著弟弟,重新燃起了曾經的豪情壯志。
她一邊親著弟弟的小臉蛋兒一邊向我炫耀,「你爸家裡的那個母老虎就生了謝心妮一個丫頭片子。還是老娘有本事,生出來一個帶把兒的。沖著你弟弟,你爸也得把我放在那個母老虎前頭。」
事實證明,她又想多了。
我爸壓根兒就沒有離婚娶她的意思,還惡狠狠地警告她:「王玉豔,你給我放老實點兒。你要是敢把這事兒捅到杜嵐面前,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不是整天尋死覓活嗎?那就趁早死了乾淨。」
杜嵐就是我爸的老婆,後來我才知道,我爸是靠著老丈人家發家的,所以他不可能離婚。
我媽把弟弟塞到我的懷裡,尖叫著一腦袋撞向我爸的肚子,「老娘不活了,你打死我們娘兒幾個算了。」
弟弟嚇得大哭起來。我緊緊地抱著他,冷眼看著眼前揪成一團的男女。
如果一個人可以選擇自己的父母,我一定不會選他們。
混戰以我媽鼻青臉腫,我爸一臉血道子告終。
自此以後,我媽也消停了。她終于明白,我爸無論如何也不會娶她,即便她生了兒子。
消停後的我媽不再把我爸當做人生目標。用她的話說:「老娘是看開了,什麼名分不名分的。你們兩個是你爸的種,他想不認都不行。以後老娘就吃他的喝他的,那個王八蛋的錢不花白不花。」
她開始轉戰麻將桌,一宿一宿地碼她的四方城。
她也不再關注自己的容貌身材,幾次我去她打牌的地方找她,都看見她一邊吆喝著「麼雞,紅中……」,一邊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燒鵝和米粉。
我從小學起就無奈地承擔起了照顧弟弟的責任。人家孩子第一次張嘴叫爸叫媽,他會說的第一句話是「姐姐」。別的孩子一哭就找父母,弟弟哭起來只找我。
我曾經很討厭這個小累贅,因為他我沒有童年,我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出去玩。我放學就得回家,我媽要去趕場打牌,我不回來,她就會將兩三歲的弟弟一個人鎖在家裡,任憑他哭得嗓子都啞了,屎尿滾一身。
直到有一天,外面下著大雨,我媽去打牌沒有回來。我聽著外面轟隆隆的雷聲,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我從小就怕聽到雷聲,總覺得那聲音像野獸的嘶吼,隨時會將我吞噬。
一個小小的人影在黑暗中爬到我的床上,將自己軟軟的小身體塞進我的懷中。像無數次我哄他睡覺一樣,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嘴裡念叨著,「不怕,姐姐不怕,軒軒在,軒軒保護姐姐。」
我哭了,用力將他抱在懷中。
那一年弟弟五歲,是他讓我明白了手足的意義。
3
軒軒十二歲那年,我考上了上海 FD 大學的金融系。新的生活充滿了希望,讓我無限嚮往。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軒軒,跟著我媽那樣的人生活,他連一日三餐都沒有保障。
軒軒剛考上中學,還沒有進入青春期,依舊是小孩子圓圓滾滾的模樣,卻像小大人一樣地安慰我,「姐,你放心去上海,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也可以照顧媽媽。」
我用暑期打工賺的錢,給家裡雇了一個做飯的阿姨,然後帶著一萬個不放心去了上海。
大學的生活豐富又充實,我感覺自己活了十八年,頭一回活出了人樣。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我私生女的身份,沒有人會嘲笑欺負我。我也不必面對一個在牌桌上醉生夢死的媽和一個沒有責任心沒有擔當的爹。
然而就在我走後不到一個月,杜嵐終于知道了我們的存在。這麼多年把她蒙在鼓裡倒也不是我爸隱瞞得有多好,而是他真的不在意我們,任憑我們野草一樣地生長。
東窗事發還要拜我媽所賜,我那不靠譜的媽打麻將輸了很多錢,找我爸要我爸不給,她竟然去找了我爸的老婆杜嵐。
杜嵐屈尊俯就地來到我們住的公寓,提出給我媽十萬塊錢,讓她帶著軒軒有多遠滾多遠。
我媽嫌錢少,嚷嚷起來,「十萬?你打發要飯的呢?我給老謝生了兩個孩子,老二還是個兒子呢。
私生子怎麼了?你別以為我不懂,私生子也有繼承權,軒軒將來是要繼承老謝家業的。」
杜嵐站起身,冷笑了兩聲走了。
不知她回去跟我爸怎麼攤牌的。再次到我家時,她提出給我媽五十萬,條件是要接走軒軒。
我媽正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見了那五十萬兩眼冒光。
等我知道消息想要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軒軒被杜嵐帶回了她和我爸的家。
我在電話裡質問我媽:「軒軒才十二歲,你就讓他去過寄人籬下的日子。你站在杜嵐的立場想想,她憑什麼會對丈夫的私生子好?」
我媽還了外債一身輕鬆,「她憑什麼不對軒軒好?軒軒是你爸的兒子,他們老謝家唯一的男丁。你弟弟是跟著你爸享福去了,那大房子住著,整天有保姆伺候著。你也別眼紅,誰讓你是個閨女呢?又不能傳宗接代,人家當然不要你。等你弟弟在謝家站穩腳跟,咱們娘倆也能跟著得濟。他有錢了能不管你這個親姐姐?」
我急了,「你馬上去把軒軒接回來,吃糠咽菜也要把他帶在身邊!」
我媽發揚了她一貫的老賴精神,「接回來?接回來給你送去?老娘告訴你,你可別毀了你弟弟的前程,他跟著你爸呢,那是你們的親爹。老娘養了你們姐弟倆十幾年,也該你爸接手了。再說了,那五十萬已經讓老娘花乾淨了,我去要你弟弟,人家要錢怎麼辦?你掏這五十萬?」
我氣得「啪」地掛斷電話。
稍微平復了一下,我又抓起電話打給我爸,問他這是怎麼回事,杜嵐到底要做什麼。
我爸沖我發牢騷,「還不是王玉豔那個蠢女人,竟然找杜嵐去要錢,這才讓杜嵐知道了你們的存在。這些日子我都快被這事兒煩死了。杜嵐要接軒軒到跟前是她大度,不計前嫌。我還能說什麼?借這個機會,讓軒軒認祖歸宗也是好事,怎麼說也是我兒子。」
原來我爸也是這個想法,還為杜嵐的大度感恩戴德呢。
事已至此,我只能審時度勢地壓下心頭的焦慮,放軟了聲音勸我爸,「爸,既然軒軒養在您身邊,您就多照應著。軒軒才十二歲,正是最需要父親指引的年紀。您這麼成功,在您的教育下,他也一定會成長為一個跟您一樣優秀的人。」
這話說得我自己都快吐了。但十幾年的父女,我太清楚我爸那膨脹到要爆炸的虛榮心,他尤其享受別人的崇拜和吹捧。
我遠在上海鞭長莫及,只能寄希望于我爸能夠對軒軒上心,不要任由軒軒被杜嵐和謝心妮欺負。
我每天都給軒軒打電話,剛開始他會嘰嘰喳喳地跟我訴說對新家的不適應。杜阿姨整天板著個臉,妮妮姐姐也不喜歡他。他的活動范圍只被局限在自己的房間。
後來軒軒的話越來越少,只說自己很好,新家的飯菜很好吃。
有一天在電話裡軒軒忽然跟我說:「姐,我想回家,我不想住在這裡了。
我可以自己做飯,我會做蛋炒飯,還會做番茄炒雞蛋。」
我聽了都要心疼死了,只能流著眼淚向他承諾,「軒軒,給姐姐四年的時間。等姐姐上完學,我一定把你接到我身邊。」
軒軒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姐,我等你。」
幾天後,我正在肯德基裡打工,我媽打電話給我,「妍妍,不好了,你弟弟出事兒了……」
我腦袋嗡地一聲響,整個人都傻掉了,耳朵裡只聽見她自怨自艾的哭嚎,「我怎麼這麼命苦,兒子的福還沒享上呢,他就這麼走了,白養了他十二年……」
我用了十分鐘的時間才明白她在說什麼,我的弟弟軒軒在我爸家吃了一個杏仁派,導致渾身過敏,不治身亡了。
軒軒兩歲時我喂了花生糊給他,不一會兒他就渾身起疹子,小臉都腫了。嚇得我趕緊把我媽從牌桌上叫回來,將軒軒送去醫院。
醫生檢查後說軒軒是對堅果類食物過敏,幸虧送來得早,晚了會有生命危險,過敏引起的喉頭水腫會導致窒息。
從那以後,軒軒的食譜裡就剔除了堅果。
軒軒對堅果過敏的事兒我爸和我媽都很清楚。在我的三令五申下,軒軒自己也非常當心。
實際上隨著他漸漸長大,偶爾沾一點問題不大。我無法想象他究竟吃了多少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過敏。
電話從我手中滑落,我用力撐著桌子才沒讓自己跌倒,尖銳的痛苦從心底蔓延到全身。
那個會在打雷的時候安慰我不怕的弟弟,那個說會等我的弟弟,終究是沒有等到我將他接到身邊。
4
六年後,再次回到這座城市時我已經完成了 FD 大學本科和研究生的學業。
這六年我在異鄉上學,學費都是靠自己打工掙出來的。我沒有回來過,也沒有聯繫過他們任何一個人。因為我不敢。
軒軒就像我心口的一道傷疤,在我羽翼未豐之前,我不敢揭開那道疤,我怕我會忍不住。
我媽還住在當初的公寓,其實她才四十多歲,但常年熬夜打牌和不自律的生活讓她看上去臃腫又衰老,年輕時的美貌早已蕩然無存。
她打開門看到是我,愣了足足有一分鐘,然後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你還記得你有個娘!你弟弟比你有良心多了,要是他還在……」
「他六年前就不在了。」我冷冷打斷她。
再次走進這間公寓,只覺得物是人非。
我媽擦乾眼淚,熱情地招呼我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上了這麼多年的學,如今也出息了,老娘總算是熬出頭了,還指著你養老呢。」
我看了看堆滿髒衣服的沙發,坐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叫住要去倒茶的我媽,「不用忙活了。我來就是要問你一句話。當初你送走軒軒時,有沒有告訴過杜嵐他們軒軒對堅果過敏?」
「怎麼沒說?」我媽瞪圓了眼睛,「我是千叮嚀萬囑咐,那孩子對堅果過敏,什麼花生腰果的只要是帶殼的都不能碰。
杜嵐答應的好好的。再說軒軒當年都十二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一向挺小心的。」
我沒有再說什麼,無視我媽喋喋不休的挽留,離開了那個曾經的家,只帶走了桌子上一張軒軒的照片,那是他十二歲生日時我給他拍的。照片裡的他笑得眼睛彎彎,露出一口小白牙。
這張照片我也有,我只是不願再把他留在那個公寓裡。
我約我爸在咖啡廳見面,他倒是變化不大,還是老樣子,男人果真更抗老。
「那是個意外。」我爸坐下來後就急急地對我說,好像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一樣,「我囑咐過家裡做飯的張姐,軒軒不能吃堅果。結果那次張姐做了杏仁派放在桌上,忘了告訴軒軒裡面有杏仁。軒軒拿起杏仁派就吃了。第二天早上,張姐去他屋喊他起床,就發現……」
「那您呢?頭天晚上就沒發現他有什麼異樣嗎?」我忍不住問他。
我爸躲避著我的目光,「那天晚上正好我在外面有應酬沒在家吃飯。我聽你杜阿姨說軒軒吃完晚飯除了臉上有點兒皮疹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反應,他也沒說自己難受就回屋去睡了。」
我用勺子攪動著面前的黑咖啡,心卻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仿佛是被一隻大手攥成一團。
一個人活活憋死該有多難受?軒軒是獨自一人掙紮了一晚上嗎?他向大人求救過嗎?他是否曾試圖給我這個姐姐打個電話?
這些六年間我不敢想,不敢觸碰,刻意去回避的問題此刻仿佛洪水一樣將我淹沒。
「出事兒後,杜嵐立刻就解雇了張姐。」我爸再次強調,「這真的是個意外。你杜阿姨和妮妮姐姐都很喜歡軒軒。軒軒走了,妮妮哭得最凶。」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滿嘴的苦澀。
努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浪潮,我換上一副體貼的表情,「爸爸,過去的事兒不提了,彼此都傷心。」
我爸明顯松了一口氣,「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對了,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
我沖我爸微微一笑,「我學的就是金融管理。我想進您的公司。」
5
「這個……」我爸面有難色。
我幽幽歎了口氣,「軒軒以前常跟我說和您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他很崇拜您,可您總是那麼忙。如今他不在了,我就想著跟在您身邊,就當替他盡孝。而且您事業那麼成功,在整個 X 城裡叱吒風雲,我也想多跟您學習學習。」
眼見我爸神情舒展,我乘勝追擊,「我打算從基層的普通員工做起,絕對不會打著您的旗號胡作非為,給您丟臉。我會跟公司說我姓王,叫王心妍,不會給您惹麻煩的。」
我爸不好再推脫,但他也沒有如我所願把我安排進立新集團的總公司。而是暗中將我安排到下屬的風投公司,從開發部的業務員開始做起。
兆晟投資公司的 HR 是跟了我爸很多年的老人,所以能夠替我隱瞞身份。
沒人知道我是謝海明的女兒,我甚至隱瞞了我的學歷。
我的工作就是在大街上發調查問卷,然後回收做可行性分析。
工作簡單又枯燥,同事都秉著敷衍的態度,隨便找幾個學生站在街口發問卷,見到行人就死纏爛打地追過去,路人煩的不行,很少有人停下腳步認真完成問卷調查。
我仔細研究了問卷內容,尋找目標人群有的放矢,電商項目受眾是年輕人,早教項目受眾是新手媽媽,共用電動車專案受眾是上班族……幾次的資料分析都做得很有參考價值,得到客戶的好評。
公司經理劉桐很快就注意到我,我在彙報工作的時候不經意地讓他知道我是 FD 大學畢業的,讓他很是驚訝,「985 的畢業生幹問卷調查太屈才了。」于是提拔我做小組長。
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帶領小組成員硬磕下了兩個專案,讓全公司的人都對我刮目相看。合同簽署後,我通過 HR 再次讓劉桐發現了我的碩士文憑。
「為什麼剛進公司的時候沒有透露出你的學歷?」劉桐問我,「說不定起點更高。」
我不卑不亢地回答:「學歷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很多公司都會覺得新人眼高手低,而我只想踏踏實實地憑實力說話。」
就這樣我在進公司短短半年後,成為了劉桐的助理。
跟在劉桐身邊接觸的不再是幾十萬的小項目,對接的公司都是上市公司,圈子不同了,資源平臺也上升了好幾個層次。
在與客戶的交談中我得到一個消息,星耀集團有一個標的額上億的投資項目要做評估。
正好晚上星耀有個工作酒會。我換上當季新款的酒紅色 GUCCI 裹身裙,又去做了蓬鬆的長卷髮髮型,畫上精緻偏復古的妝容。
星耀的酒會在四季酒店舉行,我本以為這身打扮能讓我很容易地混進去,沒想到門口有安保人員查驗賓客身份,竟然將我攔住了。「女士,請出示您的請柬。」
「稍等。」我微笑著打開手包假裝翻找,餘光卻瞟向旁邊。
正好一個高瘦挺拔的男人經過。他手裡可沒拿請柬,但也沒有人攔他,他就從我身邊大步走過。
我上前兩步,一伸手挎住了他的胳膊,笑著嗔怪,「你走得這麼快,怎麼也不等等我。」
他詫異地扭頭看我。這個人大約三十歲上下,五官立體深邃,一雙眼睛尤其迷人。
安保眼睜睜地看著我進了宴會廳,沒有再阻攔。
離開安保的視線我才驚訝地「啊」了一聲,放開那個男人的手臂,「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幽深銳利的目光仿佛能透過我的皮相直達我的靈魂。
隨即他向我微微躬了躬身,「這是我的榮幸,祝你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然後消失在賓客之中。
6
我環視酒會,很快在賓客中鎖定了目標。星耀集團的太子爺靳燁磊,二十五歲,剛從海外學成歸來。
他是我爸大女兒謝心妮的未婚夫。據說兩家是世交,在生意上也來往緊密。他與謝心妮也算是青梅竹馬。
我從侍者的託盤裡取過一杯雞尾酒,從靳燁磊背後的視線盲區走到他的身邊。
他一身書卷氣,溫文爾雅,斯斯文文的樣子,不像集團的貴公子,倒像個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
此刻他正在跟對面的人講話,神情專注,不時地微笑點頭。
大概是感覺到有人接近,餘光往我這邊掃了一眼,然後便自然而然地攬住了我的腰。
我低低地「啊」了一聲。
他聞聲一震,扭頭看我,趕忙收回了手臂,俊臉通紅地道歉,「對,對不起,我還以為是……」
一個女人快步從不遠處走來,神色慍怒地來到他身邊,宣示主權一樣挽上他的胳膊。正是我只從照片裡見過的謝心妮,我爸的大女兒,我同父異母的姐姐,靳燁磊的未婚妻。
我毫不在意地向靳燁磊笑笑,「沒關係。」然後掃了一眼謝心妮,微微一笑後信步走開。
謝心妮抿緊了嘴,不自然地抻了抻身上的酒紅色 GUCCI 裹身裙。
對,我們華麗麗地撞衫了。
我從我爸那裡得知謝心妮是 GUCCI 的忠實用戶,便去查閱了 GUCCI 的訂單記錄,知道她訂了這款當季新款的 GUCCI 裙子。于是我通過名品店訂了一條同款的。
當然她是買的,我是跟名品店商量好租的,這條裙子要六位數,我買不起。即便是租金,也花了我一個月的工資,再加上相配的高跟鞋和手包。唉,我也是拼了。
同樣的衣服穿在不同人的身上便有了不同的效果,也會讓人不自覺地去比較。
她身段偏豐腴,這件裹身裙穿在身上顯得豔麗妖嬈。
我長期跑步健身,相比之下,這條裙子穿在我身上更顯出玲瓏的身段,纖腰不盈一握。
再者她將頭髮梳成花苞髮髻,戴著鑽石髮卡,同款的項鍊,耳環,手鏈一樣不少,確實光彩照人,但也顯得刻意。
我渾身上下沒有一樣首飾,烏髮紅唇,更襯得肌膚勝雪,美得大方自然,活力四射。
謝心妮跟靳燁磊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就離開宴會廳去了休息室。
如果我猜的不錯,她是去換衣服了。她這樣的千金小姐參加宴會通常都會準備不止一身禮服。
我來到自助餐台取了一些水果。靳燁磊踱步到我身旁,也拿了幾片鳳梨,「剛才真的很抱歉。」
我扭頭看向他,笑得燦爛,「比起被陌生男人摟了一下,更讓我尷尬的是撞衫。」我歪歪頭,調皮地沖他眨了眨眼,「是不是覺得女人很麻煩很矯情?」
他笑了起來,這份笑容在他年輕英俊的臉上顯得純真和煦。
「而且這件事真的不怪你。是我刻意走過去想接近你的。」我一邊吃水果一邊向他道。
他漲紅了臉,囁喏著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大男孩。
「喂,你不要想歪。」我佯裝害羞地嗔怪他,「我是風投公司的投資顧問,聽說你們集團有個投資專案,想借機跟你聊聊。」
「哦,這樣啊!」他舒了一口氣,「不過,這個項目我們公司已經決定交給立新集團下的兆晟投資公司做評估了。」
「巧了,我就是立新集團下兆晟投資公司的。怎麼樣?有興趣聊聊公事嗎?就當提前對接了。」我挑了挑眉毛,幾分得意的小神情又引來他的笑意。
「好的,明天上午,在我的辦公室,我隨時恭候。」他神色誠摯。
謝心妮換了一身粉色的裙子從休息室走出來,我還不願過早地與她交手。
此番我的目的既已達成,便不再戀戰,只向靳燁磊道:「明日不見不散。」
離開前我取過餐臺上的一杯紅酒遞給靳燁磊,「法國 Mouton Rothschild 酒莊出產的波爾多葡萄酒。這個酒莊出產的葡萄酒雖然盛名在外,卻缺乏穩定性,好的時候給人以驚喜,不好的時候又很平庸。而且我個人不太喜歡酒裡那種特有的咖啡香味,不過配上鳳梨,應該能有幾分驚喜。」
靳燁磊接過酒杯,怔了片刻後在我身後問,「還未請教你的姓名。」
我沖他揮了揮手,「明天再告訴你。」
走出宴會廳時,我感覺到有一道灼人的視線一直跟隨著我。
我扭頭看去,正是帶我進來的那個男人。
他見我看他,沖我舉了舉手裡的高腳杯,嘴角噙著笑意,仿佛剛看了一出好戲。
我笑了笑,也向他舉了舉酒杯,然後將酒杯隨手放在侍者的託盤裡,徑直離開了宴會廳。
7
第一戰告捷,接下來便容易了很多。我說過有些天賦是與生俱來的。在察言觀色,洞察人心這方面,我自幼便深諳其道。
如今成年,將這一技能用在勾引男人身上,更是得心應手。
引起一個男人的興趣無他,只需記住三點,其一,投其所好;其二,製造驚喜;其三,勾起他的保護欲。
第二天去星耀,我穿了一身簡潔合體的職業裝,化了淡妝,清爽又幹練,與前一日肆意飛揚的模樣判若兩人。
靳燁磊的助理引我到他的辦公室,他已經在等我了。
星耀集團準備在本地開發一個新能源專案。
從前期的市場前瞻,同類產品對比,專案可實施性,到具體的項目啟動,投入資金週期,市場開發模式……我因為做了充足的功課,所以能夠針對專案侃侃而談,提出很多自己的見解。
靳燁磊頻頻點頭,我們兩個這一聊就是整整三個小時。
「天,時間過得真快,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靳燁磊從沙發上站起來,「一起用個工作餐吧。」
「不了。」我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我還得趕回公司,跟同事們溝通一下專案情況,爭取儘早把可行性分析報告交給您。」
「把這個新能源項目交給兆晟是星耀最正確的選擇。」他誠心實意道。
我在心中冷笑,廢話,不交給你未來老丈人的投資公司交給誰?面上卻笑得甜美,「這話我會轉告給我的經理,就當是客戶對我工作態度和能力的變相誇獎。
」
他笑著給我倒了一杯葡萄酒,「是實打實的誇獎。那就提前慶祝一下我們未來愉快的合作吧。」
我輕輕搖晃著高腳杯,然後輕啜了一口,讓葡萄酒在口腔中充分融合,隨即驚喜道:「Haut-Brion」
他有些驚訝,「這款比較小眾,國內知道的人不多。即便喝過也只知道它的中文譯名是侯伯王。」
「Haut-Brion 中文譯名原本叫紅顏容,銷售商大概覺得這個名字不夠大氣,才改叫侯伯王。我倒是更喜歡它以前的譯名,侯伯王帶著土豪氣,反而破壞了這款葡萄酒細膩溫婉的感覺。」我又喝下一口細細品味了一番,由衷讚歎道:「單就質量與口感而言,Haut-Brion 可以說是無以倫比,單寧細膩,回味悠長,帶著清新的果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從半年前就開始搜集靳燁磊的資料,對這個人可以說瞭若指掌。
從他兒時上的是哪所幼稚園,到他出國就讀的常春藤大學,從他的性格人品到興趣愛好,無一不做足功課。
單說就因為知道他喜歡紅酒,我便研究了歐洲的各大酒莊,看遍了知名品酒師的品鑒分享。一個隻買得起超市幾十元一瓶紅酒的人,愣是通過網路搜索,在靳燁磊面前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紅酒大師。
他還喜歡帆船,喜歡高爾夫,喜歡 Smooth Jazz……天知道為了了解他這些愛好,我這個連國門都沒出過的土著,工資要計算著花才能撐到月底的社畜,查了多少資料,熬了多少個通宵。
不過,這些付出是必要的,很快靳燁磊就會發現,他喜歡的我也都喜歡,他了解的我也能說出個一二三。常常是他剛一張嘴,我就能接出下半句。
投其所好只是第一步。了解一個男人的愛好不難,只要你肯用心聆聽,大多數的男人很願意誇誇其談,像孔雀開屏一樣恨不得把自己的長處都抖落出來。
你再適當地逢迎幾句,「哇,你好厲害。」「你知識真淵博。」「原來是這樣的,我以前都不知道哦。」保證男人在你面前跟打了雞血一樣。
難的是把自己打造成他中意的那一款。
都說男人花心,牡丹也愛,玫瑰也采。其實玩的時候當然恨不得百花齊放,但能讓一個男人真正動心的永遠都只會是同一個類型的女孩。
生活中也不難看到,一個男人不管換了幾個女朋友,可能都是同一款的。他前腳抱怨前女友粘人沒主見,後腳再領個新女友回來,還是個粘人沒主見的。
正所謂宛宛類卿。這是由一個人的感知衍生出來的吸引和情有獨鍾,很難改變。
幾次接觸下來,我就知道能夠吸引靳燁磊的不是謝心妮那樣的傲嬌公主,也不是什麼清新小白花。他喜歡有頭腦的獨立女性,最好在他面前再不時流露出一絲嬌憨的風情。
這個人設我拿捏起來還是遊刃有餘的。我本來還擔心他喜歡傻白甜來著,那個可太違逆我本性了,演起來會很辛苦。
還沒等到項目正式立案,他看向我的目光已然炙熱膠著。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作為星耀的太子爺,他在這個項目上已經投入了過多的關注和精力,只為了多與我接觸。
8
第二步,製造驚喜。既然了解了他的喜好,想要製造驚喜太簡單了,不過是花些心思和時間。
一個精心烘烤的栗子蛋糕,一張爵士演奏會的門票,一道突然出現在天際的彩虹,一段雨中同撐一把傘的漫步……
我編織了一個溫柔的陷阱,誘他步步深入,等他意識到自己的淪陷時已經在我的陷阱中彌足深陷。
他開始彷徨,開始痛苦,開始有意地回避我。
跟進投資專案的換成了他公司的業務經理,他用其他工作瘋狂地填滿自己。
獵物已然入局,我這個獵手並不著急收網。
我將靳燁磊拋到腦後,將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我不得不加緊部署了,靳燁磊無意中向我透露,謝心妮很快也要進立新,逐步熟悉立新的業務。我要趕在她之前接觸到立新的核心產業。
幾個大項目的成功,加上劉桐的鼎力支持,我在兆晟風頭無二。回總公司做季度總結報告時,劉桐自然而然地帶上了我,並讓我主講。
當我出現在立新集團的會議室,我爸看到我都傻眼了,尷尬的一比,生怕我會沖上去認爹。
我走到演示臺上做了兆晟季度彙報,陳述有理有據,颱風落落大方,還不時講幾個幽默的小段子活躍氣氛。
等我下臺時,已經有人向劉桐打聽我了,「這是你們公司新來的?怎麼以前沒見過。
」
「我是王心妍。」我沖那人伸出手,「到兆晟還不滿一年。」
「年輕有為。」那人大大讚賞,「現在的小姑娘可真優秀。」
一個述職會讓我在立新刷個臉熟,再去立新辦事剛進辦公樓,就有人將我攔住,「是王小姐吧!」
我回頭一看,正是上次向劉桐打聽我的那個開發部經理方同斌。
上次工作會上我便發現,他看我的眼神中有難掩的欣賞。
方同斌熱情地招呼我跟他進去,一路向我介紹公司的各個部門。
我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靦腆地笑著,好像初入社會的女孩拜倒在他成熟的男性魅力之下,讓他越發地興致高昂。
所以說女人要是想往上爬,還是有捷徑可以走的,只是看你能不能過得去自己心裡那一關,願不願意低這個頭。
對我來說,這個梯子不蹬白不蹬。
幾次意外碰面後,方同斌開始在言語上大膽地撩撥,「妍妍,怎麼每次都能看到你,是不是咱們倆有緣分。」
我忍住心中的厭惡,還要做出懵懂天真的樣子,「我倒覺得是我誠心所致,讓我多些機會向您請教。」
「來立新開發部做我的助理吧。」他向我拋出橄欖枝。
我搖頭,半真半假道:「您逗我呢,我在兆晟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怎麼只配做您的助理嗎?」
他哈哈大笑,「小丫頭心氣兒還挺高。」
對這種自以為是的中年男人,不遠不近地吊著就好,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後來他還是按捺不住了,找個由頭辭退了開發部的副經理,扭頭去找我爸要求將我調過去。
我爸一開始並不同意,他還是忌諱我私生女的身份,怕杜嵐發現,怕對他的聲譽有影響。
我再次在他面前上演了苦情戲,「爸爸,難道我這輩子都不能見光嗎?我和妮妮姐姐,和軒軒一樣都是您的孩子,您給我一個跟在您身邊的機會好不好?我只想向您證明我足夠努力,足夠優秀,配做您的女兒。」
軒軒,原諒姐姐吧,又把你拎出來作為攻向那個男人的武器。
我知道我爸對軒軒有遺憾,也有愧疚。比起對我,他還是看重軒軒這個唯一的兒子的。
我爸長歎一聲,讓我以借調的身份到立新開發部。
9
方同斌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能力確實一流,我跟著他倒真是學到不少東西。只是要時刻堤防他,他總是喜歡借著工作搞些小曖昧,以為年輕女孩都會吃他這一套。
方同斌對我越發志在必得,充滿了征服欲。說我像滑不留手的魚,我假裝聽不懂,將裝傻貫徹到底。
中年男人油膩起來,真好比耗子掉進了油罐裡,從裡到外都膩歪透了。
半年後謝心妮拿到了國外一所大學的碩士學位,到立新報到了。
那所大學的名字我都沒聽說過,上網查了方知是所野雞大學,就這謝心妮還是晚了一年才畢業的。
我爸讓謝心妮掛副總經理的頭銜,著意鍛煉她做接班人。
謝心妮沒有工作經驗,每天上班不是耀武揚威地代表公司會見合作夥伴,就是給大家開會,指責各部門經理尸位素餐。
大家都知道她是總裁的女兒,誰敢跟她較真兒?每天都跟伺候公主一樣捧著她。
這讓她自我感覺良好,真覺得自己是創業奇才,只要她出馬就無往不利。
半年的時間我對立新的業務和運作模式已然熟悉,在我的刻意籠絡下公司各部門也都有了我的人脈。如今冷眼看著謝心妮這個職場小白,想給她挖坑也是分分鐘的事兒。
再次見到靳燁磊是他來送謝心妮上班。他們進門,我出門,四目相對,靳燁磊一下子愣住了,目光中情緒複雜,有驚喜,有抑制。
謝心妮嫌我擋住了路,不耐煩地揮手讓我靠邊站,「你是新來的嗎?這麼不懂規矩。」
我恭恭敬敬地彎腰低頭,「謝總早。」
可笑吧,人家剛來沒幾天,就是謝總了。
靳燁磊垂下了眼簾。
等謝心妮趾高氣揚地進了公司大樓,他才從後面追上我,「我去兆晟找過你,他們說你調到立新了。」
我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垂頭跟在我身後,「對不起,我知道我當時不該丟下那個項目,我只是……」
我猛地停住回身,他差點兒撞到我的身上,「心妍……」他叫我的名字,欲言又止。
「別叫我。」我抹了一把適時湧出的眼淚,神情痛楚又倔強,「你們這些有錢有勢的大老闆,逗弄我一個小職員很好玩嗎?」
他一下子慌了,「我沒有……」
「沒有?」我上前一步逼問,鼻尖都快碰到他的鼻尖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謝心妮的未婚夫?為什麼不拒絕我的音樂會門票?為什麼接受我的栗子蛋糕還一副驚喜的模樣?每天跟我談紅酒,談音樂,談理想……告訴我,你那時心裡是怎麼想的?你知道當我從同事那裡知道你是我們總裁的乘龍快婿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嗎?我放棄了兆晟的職務,調到總公司,就是為了躲開星耀,躲開你。為什麼你還要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我面前?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說完轉身離開,只留下他在原地發呆,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憐相。
現在我能確定他心之所屬,但是僅靠這份喜歡,還不足以讓他悔婚。他們這種集團繼承人,聯姻是必然的。
此刻,站在公司大門口的謝心妮目睹了這一切。
很好,我就是看到她出來,才狠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逼出了眼淚。
我知道今天謝心妮要去開發部視察,特意在辦公桌上放了一個相框,照片裡的我身穿一年前參加星耀酒會時穿的那件酒紅色的 GUCCI 裹身裙,撫著微卷的發梢,笑得嫵媚燦爛。
我相信謝心妮即便不記得我,也會記得這條當時跟她撞衫的裙子。
10
謝心妮跟靳燁磊是怎麼撒潑發瘋的我不知道,也懶得管。在公司裡她開始處處針對我,各種刁難。
可偏偏她還捨不得解雇我。
眼不見心不煩固然省心,但對謝心妮來說,把我留在身邊時刻拿捏才能解恨。更何況她怕我脫離了她的視線再去勾引靳燁磊,還不如時刻盯著我,敲打我,讓我不敢輕舉妄動。
在謝心妮的明嘲暗諷下,公司裡的人都知道我是狐狸精。一路靠男人上位,早前在兆晟是劉桐,如今是方同斌。
唉,老話怎麼說的來著,會叫的狗不咬,咬人的狗不叫。
謝心妮也就是命好,生在富貴人家,進了公司就是未來接班人。不然以她的心智,進立新做個小職員都不夠格。
名聲不名聲的我不在意,工作中處處掣肘,須謹小慎微我也忍了。就是被她這麼一鬧,方同斌更肆無忌憚了,看我的眼神越發不加掩飾。
男人就是這樣,沒人咬過的饅頭還會覺得珍惜,願意付出時間和精力。但是如今他認為我是劉桐啃過一口的,便沒了那份顧忌,覺得反正別人啃過了,我再啃一口怎麼不行?
行吧,我忍了他半年了,也是時候收拾他了。還能順便再推靳燁磊一把。
公司有個發佈會,發佈會後是與合作方的宴會。這是謝心妮第一次參加立新的重大宴會,所以一早鉚足了勁兒要豔壓全場。
上次我查她的那條 GUCCI 裙子還要費盡心思去查官方記錄。如今同在一家公司,通過內網黑進謝心妮的電腦查看她的購物資訊簡直不要太容易。
這次她是下了血本的,定制了一條 DIOR 的雪藍一字肩禮服裙,微閃的面料仿佛陽光下的雪山晶瑩發光。
我看到價格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便我現在薪金不低,也絕對買不起。而且因為是定制款,我也不可能再去找名品店租。
我 Copy 下樣子,從網上找了一家國內的高端禮服定制公司,不求一模一樣,但求八九分相似。
發佈會是我的主場,作為籌備人和現場宣講,我穿了一身得體的白色職業裝,顯得穩重幹練。
發佈會圓滿成功,所有人都向我祝賀。
靳燁磊也來了,他的目光仿佛黏在我身上一樣,就沒有離開過我,完全無視了身邊氣得臉色鐵青的謝心妮。
晚上宴會開始,謝心妮一身雪藍長裙果真驚豔全場,一整套的藍寶石飾品,更顯得貴氣十足。
我換上款式差不多的裙子,不得不說國內的服裝製作不比大牌差多少,不是專業人士幾乎是看不出太大差別的。
比貴我是比不過謝心妮,我放下長髮,只在一側耳朵上戴了一隻鑽石耳墜,長長的流蘇掃到雪白的肩膀上。
當我走進宴會廳,全場都安靜了。
那一刻謝心妮臉上的神情真是好看,七竅生煙都不足以形容。卻偏偏還要維持著人前的儀態,忍得別提有多辛苦了。
錯身之際,她惡狠狠向我道:「你怎麼這麼賤?上次我還以為是意外撞衫,現在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你跟你身上這條裙子一樣是山寨貨。趕緊去脫了,別在這兒噁心人。」
我勾了勾唇角,以近乎耳語的聲音在她耳邊道:「我要是不呢?」
她沒想到我會這樣頂撞她,愣了一下後,憤怒衝破了她努力維持的涵養,伸手扯住我的裙子,「那你就給我滾出去!」
「刺啦」一聲清脆的布帛撕碎之聲,我的裙子從肩膀處滑落下來,露出了裡面的白色真絲打底。
我驚呼一聲,伸手捂住胸口。
11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們。
本來就在近處的靳燁磊迅速脫下自己的西裝上前將我包裹住,轉頭怒向謝心妮,「你瘋了!」
謝心妮失去理智地回懟靳燁磊,「你才瘋了,你幹嘛向著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我裹緊身上的西裝,深吸一口氣才面帶微笑地向周圍人道:「不好意思,我的禮服出了點兒小意外,請容我告退去換一件衣服。」
休息室裡我一早備下了一件大方簡潔的淺灰色禮服。換好後,我卻沒有著急回到宴會廳,而是調整好面部表情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靳燁磊的西裝。
不一會兒靳燁磊敲門走進來,神情尷尬,「你沒事兒吧?剛才……」
「沒事兒。」我打斷他,故意吸了吸鼻子,將西裝遞給他,「謝謝,還給你。」
「心妮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她的脾氣,她就是不喜歡別人跟她穿一樣的衣服。」他乾巴巴地解釋著。
「我知道的。」我努力笑了笑,壓下聲音中的哽咽,甚至還歪歪頭,調皮地沖他眨了眨眼,「是不是覺得女人很麻煩很矯情?」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對話,就像我們初見那樣。
靳燁磊怔了一下,忽然一把將我抱進懷裡。
我慢慢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綻放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一聲淒厲的尖叫響在耳畔,下一秒,我被謝心妮拽著胳膊從靳燁磊的懷裡拖出來。「啪」地一聲脆響,一記耳光扇在我的臉上,我的臉頰迅速紅腫起來。
成串的咒駡從謝心妮的嘴裡傾瀉而出,她用力地哭喊著,「不要臉的狐狸精,下賤胚子……」
靳燁磊臉色慘白,他又不可能去打女人,只能推開謝心妮,擁著我的肩膀道:「我們走。」
第三步完成,我已經成功地激起了他的保護欲。讓他有了撕毀婚約的念頭。
謝心妮嚎啕大哭,淚水弄花了臉上精心畫好的妝容。
我走過她的身邊,在她的哭聲裡只覺得痛快。
哭吧,大聲哭吧,這是你們欠我弟弟的。
我還有一份大禮送給她。
剛才在宴會上方同斌舉著酒杯走到我跟前,在酒精的作用下肆無忌憚地盯著我的胸口,「今晚你簡直是光彩照人,單獨聊幾句怎麼樣?」
「這裡人太多。」我佯裝嗔怪,向他耳語道:「二十分鐘後到休息室找我,我在那裡等你。」
我舉起香檳敬他,他被我撩得口乾舌燥,舉起高腳杯一飲而盡。
現在算算時間,方同斌應該去休息室了。休息室燈光昏暗,半醉的他恐怕一時分不清休息室裡的人是我還是謝心妮,畢竟我們穿著同樣的雪藍長裙。
果不其然,就在我和靳燁磊回到宴會不久,休息室那邊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眾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覷後都一窩蜂地湧到休息室外一探究竟。
靳燁磊也聽出聲音不對,丟下我跑了過去。
代表者: 土屋千冬
郵便番号:114-0001
住所:東京都北区東十条3丁目16番4号
資本金:2,000,000円
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