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愛你》二:我愛了他很多年,終于鼓起勇氣告白時,他卻說我噁心。
2022/01/17

3

岑衡的出現令我失眠到淩晨三點,等睜開眼時,已經錯過了上班打卡的時間。

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趕往公司。

辭呈是很久以前就擬好的,我早就有了辭職的念頭。

隔壁工位的同事見到我手裡的東西,話中帶刺,「喲,這是去哪裡當富太太,連工作都不要了?難怪今天遲到。」

她語氣曖昧,目光落在我的脖頸上。

那裡有一道紫青色的痕跡,是岑衡昨夜留下的。我出門出得太急,忘了遮。

又一個人附和道:「是啊許念,這時候才來,那個男人活不錯吧?」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壓下胸腔裡的那股怒氣,「這是我的私事,和你們無關。」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向王堅的辦公室。

「哎呀,小念,你怎麼來了?」

王堅目光赤裸,關上門後,更是肆無忌憚地在我身上轉了好幾圈。

我將手裡的辭職信遞給他,他卻看也不看地收到抽屜裡,然後走到了我的身後。

我轉過身,頗為戒備地往旁邊的空地走了幾步。

「昨天怎麼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

王堅笑著,臉上的橫肉擠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褶子,看著令人作嘔。

「小念啊,現在的就業環境不好,競爭很激烈的。你又是個女人,在外面肯定鬥不過其他人。」

我毫不客氣地打掉他想要搭上我肩膀的右手,「王總監,請您簽字。」

「小念,留下來,我保證不會虧待你。」

王堅賊心不改,而我身後是辦公桌,再也沒了後退的餘地。

「王總監,請你放尊重些。只要你簽了字,你昨天給我發的那條消息,我就當沒看見。要不然……」我頓了頓,「我保證全公司的人都會看到。」

「你在威脅我?」

王堅猛然抓住我的肩,視線卻突然定在我脖子的吻痕上。

他的眼神越發下流。

「我還以為是什麼清純玉女,不過就是個人人可騎的……」

王堅話還沒說完,我就踢了他一腳。

我用了些力氣,他嘴裡發出一聲嚎叫。

我趁著他吃痛的空檔往外跑,卻被他一把拉住,因為慣性,我摔到了地上。

動靜之大,辦公室外的人肯定也聽到了。

只不過他們暫時沒有勇氣推開這扇門進來。

王堅惱羞成怒,「你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越走越近,目光兇狠且得意。

我的手在辦公桌上摸索著,慌亂之下只找到了一支鋼筆往他的手臂上紮去。

趁著這個機會我趕緊起身。

「許念!得罪了我!我看你以後怎麼在阮市混得下去!」

他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無暇顧及,開門後卻撞上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4

「王總監好大的官威啊。」

我還沒看清對方的臉,只顧著和他拉開距離,卻不小心踩上滾落在地的黑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來人眼疾手快,扶住了我的腰。

「姐姐小心一點。」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少年,身材頎長,一頭栗色的卷髮,雙眸澄澈,像……小鹿的眼睛。

我回過神來,連忙脫離他的懷抱。

他聳了聳肩,目光越過我,最後定在王堅身上。

辦公室一片狼藉,我這才發現我在情急之下,不小心將桌上的東西都掃了下來。

我現在的情況也肯定比這個辦公室好不到哪裡去。

王堅很快整理好面部表情,語氣裡帶著些討好與諂媚,「小路總,您怎麼來了?」

少年沒回他,反倒是問我:「姐姐你要幹什麼?我替你主持公道。」

他的語氣像玩過家家似的,我心下覺得有些好笑。

王堅慌了,道:「小路總,您誤會了,我們剛剛就是鬧著玩……」

少年還是沒理他,一雙漂亮的眼睛對準我,姿態悠閒地道,「對了姐姐,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路優然,魯夫的路,優樂美的優,沒有然後的然。」

「我是許念,」他眼裡有著期冀,我繼續道:「……許仙的許,念念不忘的念。」

聽完我的話,他眉梢高揚,笑容真誠熱烈。

王堅摸不准他的想法,額頭上冷汗頻出,「小路總,您……」

「你剛剛的話我都聽到了,就是不知道算不算數。」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小路總您說笑了,我就是嚇唬嚇唬她,沒別的意思……」

路優然對著我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姐姐他說的是實話嗎?」

我搖了搖頭。

辦公室外的人都伸長了脖子,試圖窺探這場鬧劇。

「王總監不如考慮一下重新找新工作的事情?你的作風實在不行。」

他這話一出,辦公室內外譁然。

我聽到了議論的聲音,「不是吧,這人什麼來頭?」

「路奇集團的小公子,他說一,哪有我們這些人說二的餘地。」

王堅冷汗涔涔,他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呆滯,但很快,他就明白路優然不是在說笑。

「小路總,您這是什麼意思?我什麼都沒做!」

王堅面色晦暗,看向我的眼神十分怨毒。

我心裡十分暢快,不由得感激地看了路優然好幾眼。

他朝我眨了眨眼睛。

在出辦公室之前,我的肩上多了一件藍色外套。

路優然拉著我的手腕進了電梯。

「我幫了姐姐一個大忙,姐姐要怎麼感謝我?」

5

他離我越來越近,我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笑出聲,眉梢染上暖意,「姐姐請我吃頓飯吧。」

「……好。」

「可惜今天有事,不能約在今天。」

「那就下次再說。」

電梯開了,負一樓,我光顧著暗喜王堅遭報應,忘記按樓層了。

「走吧,我送姐姐回家。」我擺手推辭,他面色嚴肅起來,認真道:「這是一位紳士該做的事情。」

拗不過他,我只好答應。

他的車是輛藍色的保時捷,看上去就價值不菲。

我有些猶豫,他真的成年了嗎?有駕照嗎?

他察覺到了我的想法,從褲兜裡拿出駕駛證,道:「放心坐。」

等我坐上副駕駛,他沒有立馬發動車,而是低頭翻找著東西。

「找到了!」

他的語氣興奮極了,眼睛發亮,璀璨得像是我兒時在鄉下看到過的那片星空。

他手裡是個藥箱。

順著他的目光,我才發現小腿上有一道很長的傷口,不深,看著卻也可怖。

路優然手裡拿著棉簽,動作輕柔,但還是疼。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他輕輕地吹了吹,「待會就不疼了。」

很奇怪的感覺,自從成年以後,我很少被人這樣對待。

從我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睫毛投射到臉上的陰影。

我按下了心裡湧動的那股情緒。

「好了,傷口今天儘量不要碰水。」

他說完,對著我笑了笑,這才發動車子。

路優然很喜歡笑,每一份笑容都真誠熱烈。

和岑衡全然不同,他看著我時,笑容很少抵達眼底。

路優然送我回了家。

我上樓後往窗戶那兒看了一眼,他斜靠著車,抬頭往我這裡看來。

說不清是因為什麼,我立即閃身,離開窗邊。

6

「去幹什麼了?」

岑衡冷不丁出聲,嚇了我一跳。

客廳裡沒開燈,他坐在沙發上,指間夾著一根快要燃盡的香煙。

我這才想起來,他那天帶走了我的鑰匙。

但我什麼也沒說,關上門,把燈打開。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腿側的傷口上,微微眯了眯眼。

我希望他說些什麼,卻又不希望他開口。

他的嘴裡,總要吐出我不愛聽的話。

「怎麼弄的?」

「和你有關嗎?」

他的眉頭又擰得緊了些,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不由得往後退,可身後是門,退無可退。

岑衡冷笑,攥著我的手臂,不由分說地將我摁到了沙發上。

我摸不准他要做些什麼。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他目光沉沉,帶著要看透一切的犀利。

我在這樣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他歎了口氣,環顧四周,「藥箱呢?」

「塗過了。」我抿了抿唇,又道:「不用你操心。」

他沒理我,只是四處翻箱倒櫃。

他就是這樣,想要做成的事情,一定要做成。

我道:「在電視機的櫃子下麵。」

岑衡拿到藥箱,蹲在我的面前。

他握住了我的腳腕,指尖冰涼。

我有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看著他了

我摸不准他的心思,他明明那樣痛恨我,那樣痛恨我的母親,卻又一次次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的一舉一動,都足以讓我心底裡那些妄想死灰復燃。

我低頭看他。

我曾經用手指一點一點描繪過他的臉。

濃黑的眉毛如同墨水洇在宣紙上一般置于眉骨上,鼻子高而挺直,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顯得分外冷峻。

岑衡生得好,從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他似乎並沒有察覺我的目光,只是低著頭,神情認真,動作小心翼翼,像在對待著一件絕世珍品。

我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到好笑。

他不會那樣對待我。

從前可能會,但現在絕對不會。

岑衡抬起頭,目光和我直直相撞。

我有些慌亂。

心裡的悸動像是要在這一刻都噴湧而出。

但沒等我有所反應,岑衡就吻上來。

一開始只是淺嘗輒止,像是挑逗一般,故意吊著我。

我抱住了他的脖子。

岑衡頓了頓,口中逸出一聲很愉悅的輕笑。

他的一隻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另一隻手扶住我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他總是這樣,動情時也要我討好地去迎合他,才會對我有所回應。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很久。

岑衡鬆開了我,我微微喘著氣,在他的撩撥下軟得一塌糊塗。

但他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除了微紅的嘴唇,連眸光都未曾沾染一絲情欲。

岑衡松了松領帶,起身要離開。

我直直地望著他,咬了咬唇,道:「岑衡,你把我當什麼了?」

他停住步子,回頭看我,目光裡的嘲弄我再熟悉不過。

我的呼吸一滯,心一寸一寸地往下落。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問我:「你想是什麼?」

我想是什麼?

在十五歲之前,我一直以為岑衡對我是特別的。

後來我逐漸明白,這份特別與他對待某只狗、某只貓一樣,沒什麼特別。

我們之間的鴻溝,我終其一生都跨不過。

十五歲之前的我,妄想成為他的妻子,成為他心尖尖上的人。

十八歲之前的我,卑微地渴求他那一點目光。

現在的我……

我垂下眼,輕輕地搖了搖頭。

「岑衡,我不再喜歡你了。」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直視他的目光,「就當我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

四周安靜得厲害。

半晌。

「好。」

7

認識岑衡時,我五歲,他十歲。

那時我的父親剛去世,離異幾年的母親把我接進了岑家。

岑先生為人和善,母親在岑家做了很多年的保姆,因此鬥膽提了這個請求。

對于岑家來說,只是多了一雙碗筷的事情。

我初到岑家時正值春天。

一個少年站在門外的臺階下,身後是花團錦簇、姹紫嫣紅。

兒時的記憶大多模糊,可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場景。

他好看得過于打眼,清清冷冷的,垂眼時又顯出幾分莫名的孤寂來,硬生生壓了身後的海棠一頭。

母親牽著我,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少爺」。

我有樣學樣。

他看向我,歪著頭,顯出幾分興味。

我沒來由地緊張起來,抓緊了母親的衣袖。

他卻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頂,聲音還有些稚嫩,卻好聽得不像話,「長得真可愛。」

等再熟識一些後,我總愛跟在他身後亂跑,後來就連他的發小們也知道了我的存在,總愛打趣我,說我是岑衡的跟屁蟲。

岑衡只是拿眼睛斜一眼他們,揉了揉我的頭頂,「我看你們是酸得慌。」

他的掌心溫熱,我吞下一口奶油,甜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十三歲那年,我被允許和岑衡上了同一所中學。

那是阮市有名的貴族中學,裡面的人非富即貴。這對一個傭人的女兒來說,是莫大的恩賜。

我那時並不知道天高地厚。

很快,我就被班上的其他同學孤立了起來。

有一回岑衡來接我時,我正被她們圍堵在角落裡。

「她只是一個傭人的女兒,有什麼資格和我們待在一起?」

「跟她坐在一起我都嫌髒。」

他的聲音涼薄冷淡,眼裡卻凝著強忍的怒意,「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十七歲的少年,已經耀眼得不像話了。

那些看好戲的人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岑衡蹲下來,將自己的外套搭在我身上。

他拉起我,一點一點地掃過眾人,在這樣的目光下,那群一貫眼高于頂、氣焰囂張的富家子弟都沉默了。

那是我時隔一個月第一次見他,彼時他去了A大組織的夏令營,以優異的成績免試進入A大。他這次回來,是向岑家夫婦報喜的。

我甚至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當有人剪壞我的校服時,我沒哭。

當有人往我身上潑髒水時,我沒哭。

當有人嫌棄我、咒駡我的時候,我沒哭。

但在那一刻,往日的委屈與想念盡數襲來,我哭得不成樣子。

岑衡也慌了,竟然將我打橫抱起來,徑直往外走去。

少年冷冽的氣息將我包圍,我抱著他的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念念,沒事了。」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我的背,語氣有著顯而易見的心疼。

「不、不想……回家。」我抽泣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卻懂了,吩咐司機掉頭,帶著我去那家我最愛的甜品店。

我終于冷靜下來,餘光瞥到他那件被我揉皺的白襯衫,磨蹭著不肯抬起頭。

「哭夠了?」岑衡捏住我的鼻子,低聲笑起來。

自那以後,他每天都來接我,風雨無阻,一直持續到他去A大之前。

那時岑衡真真是對我極好的。

所以我理所應當地以為,只要伸出手,就能夠得上他。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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