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本來也想一走了之,但到底放心不下李素珍。況且剛才出來的太急,我也沒拿回娘家的行李。
在樓下冷靜了一個小時之後,我又重新上了樓。
一打開家門,我就看見李素珍踩著個凳子、站到了陽臺窗戶上!
我嚇得魂飛魄散,沖過去死命抱住她的腿,好歹把她拉了下來。
我快被李素珍氣死了:「出軌的是他丁傳福,要死也是他死,你死什麼?」
李素珍不理我。
此時,她眼中已經沒有以前跟我吵架時的趾高氣昂,只剩下一片死灰。
「我早就知道了。他跟小方好了有一年多了。」她說。
我驚呆了。
李素珍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傾訴對象,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她的委屈都給我倒了出來:
「我二十歲就嫁給他,到現在三十三年了啊!我知道我沒文化,跟他說不上話,生怕他瞧不上我。所以這些年我拼命對他好,家裡家外,不讓他費半點心,我這麼對他,就是塊石頭也給捂熱了吧,沒想到他最後還是這麼對我。」
李素珍要是嚎啕大哭,我可能還沒那麼難受,但她只是默默流淚,竟讓我覺得心如刀絞。
她繼續往下說:「他要跟別人也就算了,他竟然跟小方——我們二十多年的姐妹啊,他們怎麼能這麼對我!」
「第一次撞見他倆在一起,你知道我聽到什麼了嗎?我聽到他跟小方說,說她聯手指甲蓋都長得比我的好看!還說小方的手像春蔥,我的手就是老樹皮——小方她對象活著的時候,連只碗都不捨得讓她洗,她的手可不是像春蔥嘛!我的呢?一天到晚,不是在洗衣粉裡泡,就是在洗滌淨裡泡,怎麼可能不泡成老樹皮!」
「小方是好看,那還不是錢堆出來的?她做個頭髮花 800,做個指甲 380,我剪個頭髮花 20 都心疼的慌——」
李素珍滿腹委屈,我恨鐵不成鋼:「你都知道她的好看是錢堆出來的,你怎麼不去堆?」
李素珍看傻子一樣看著我:「我想堆,那也得有錢堆啊!我沒工作,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你爸掙來的,我拿什麼堆?」
我一時語塞。
我想起去年她胃不好,跟著公公去醫院檢查,做的是普通胃鏡。
我問她為啥不做無痛胃鏡,她說無痛要多花 600 塊錢。
當時我公公還在一邊說,做無痛沒必要,那都沒知覺了,萬一讓庸醫捅漏了都不知道。
他不捨得給她花 600 塊錢做無痛,卻捨得花錢跟方阿姨開豪華溫泉房。
我再想下去,簡直要把自己氣昏了。
故事的主人公丁傳福,就是這時候回來的。
我以為李素珍會跟他大鬧一場。
我想,這次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李素珍這一邊,幫她把丁傳福的臉撓花。
誰知道李素珍竟然露出一副心虛的模樣,趕緊背過身去擦眼淚。
仿佛出軌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而丁傳福明明看到李素珍哭了,竟然若無其事地問我:「你媽又跟你吵架了?你媽更年期,有病,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以往我跟李素珍起矛盾的時候,丁傳福也往往站在我這邊。那時候我是真覺得,雖然婆婆胡攪蠻纏,好在公公深明大義,也覺得李素珍可真配不上丁傳福啊.
.....
但現在,丁傳福在我眼裡就是個老渣男。
我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
李素珍攥住我的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在求我不要把事情鬧大。
我忍了又忍還是說:「您知道媽更年期了,以後就少出去玩,多在家陪陪媽吧!」
我回房間時,故意將房門甩得砰砰響,想讓房門代替我的手,甩丁傳福兩個大嘴巴。
我聽到外頭丁傳福還跟李素珍講:「唉,你說這個兒媳婦,我向著她說話還向出毛病來了!」
誰稀罕讓你一個老渣男向著!噁心!
5
就在我撞破公公瞎搞的幾天之後,我前年做的一個爛尾專案突然被客戶驗收了。
老闆一高興,給我提了小二十萬獎金。
同時,股市暴漲。我媽找出八百年前低價購買的股票單據,高價賣出,大手一揮給了我十五萬,說補貼我的購房首付。
我算了一下自己的積蓄,然後驚喜地發現,我現在隨時都可以買房搬出去了。
也就是說,我可以遠離曾經讓我厭惡的李素珍,和現在這個讓我感到噁心的老丁頭——對,現在我公公已經不配擁有姓名和尊稱了。
但我卻猶豫了。
因為李素珍一直沒有對老丁頭髮難,還總是躲著我。
她越是躲著我,我越是自覺不自覺地跟著她。
我一下班就回家,一回家就盯著李素珍。
她去買菜,我也去買菜。她去洗菜,我就在一邊洗水果。她進衛生間超過十分鐘,我就會假裝不經意地路過衛生間,聽聽裡面還有沒有動靜。
一句話,只要她不在我的視線范圍內,我就覺得她可能又要尋短見。
但我總要上班,只好偷偷安裝了一個隱形攝像頭在客廳裡。
這樣即使在上班時間,我也能看到李素珍,監督她的行為、保證她的安全。
從攝像頭裡我看到:白天獨自在家的李素珍,經常做錯事,經常發呆,經常不正常。
不是重複洗同一件衣服,就是燒水燒幹鍋。
還有幾次,她短暫地站在陽臺上——就是那天她要往下跳的那個位置——不知在想啥。
終于有一天,她又站在陽臺上的那個位置,一動不動半小時。
我在攝像頭裡盯了她半小時。
在我認定「李素珍肯定要犯傻」的時候,我對著手機螢幕大喊:「李素珍!別跳啊!」
手機螢幕裡的李素珍聽到我的聲音,先是驚慌失措,到處找 我,後來——
後來她發現了那個隱藏在花瓶裡的攝像頭。
幾個小時後。
坐在李素珍面前,我以為她會罵我偷窺她,說不定還要去派出所告我。
我已經做好了反駁的準備,我可對偷看她一點興趣也沒有!我是怕她萬一跳樓了,我要承擔責任。
可是李素珍只是平靜地告訴我,不用擔心,她不會再跳樓了,跳下去萬一嚇著樓下玩耍的小朋友,是很不負責的行為。
「那你不跳樓,萬一割腕呢?」我真誠發問。
這回李素珍不平靜了,恢復了往日對我呵斥的七成功力:「齊娜娜!你聽不懂人話是嗎?!」
見她這樣,我反而放心了。
我問她是怎麼打算的。她轉身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晚飯:「不用你管。」
我追進廚房:「難道你還要忍下去?你就由著老丁頭這麼瞎搞?」
她一邊挑著蝦線一邊嘟囔:「我又沒有退休金!鬧翻了,他和我離婚了,我怎麼活?」
我奪下她手裡的蝦:「離就離啊!他這麼欺負你,你還這樣伺候著他!你不窩囊,我替你寒磣!」
她奪回我手裡的蝦,試圖繼續挑蝦線,無奈怎麼也挑不出來,還被針紮了手,氣急敗壞對我嚷:「我說了不用你管!你有本事趕緊搬出去,別在家裡礙我眼!」
我也被氣得夠嗆,揚手將那盆河蝦打翻:「李素珍,以後再管你的事,我跟你姓!」
就這樣,我和李素珍又開始冷戰了。
6
這一冷戰就冷到了過年。
我房也買了,裝修也搞了,味道也散了五個月。
新房子,能住了。
李素珍對老丁頭還是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給他做好吃的,一如既往聽他數落,一如既往假裝不知道——她的老公和她的老閨蜜有一腿。
對此我也已經習以為常。
她自己不爭氣,她兒子也不替她爭氣。
我一個被人嚷嚷「有本事搬出去」的外人,沒必要替她爭這口氣。
可是,命運不是這麼安排的。
本著在他父母家過完年就擇吉日搬家的想法,丁海洋跟我商量:大過年的就不要和他爸他媽冷戰了,不吉利。
前面忘了說,我和李素珍是冷戰,我和老丁頭是——我壓根不想搭理他。
老丁頭以為我是和李素珍冷戰、捎帶手也不理他了,還試圖找我聊過幾次,我都沒給他機會。
看他一眼,我就覺得渾身難受。所以我也就沒解釋什麼。
我跟丁海洋說:「我儘量。」
其實我內心想的是:都別惹我,要不然我就收拾你們。
沒成想,大年三十,我早早下班邁進家門,就看見方賤人和老丁頭大大方方、說說笑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丁海洋還沒下班。而李素珍則不見蹤影。
換鞋的時候,我還看到——李素珍又把她那雙八百年前買的皮鞋擺在鞋櫃裡了。
看著那雙鞋底補了好幾次、被丁海洋扔過好幾次,現在又被撿回來的皮鞋……
我覺得李素珍果然沒救了。
換好鞋後,我故意路過廚房。
李素珍果然在廚房忙。
李素珍見了我就像見了空氣,一句話沒有,只是低頭切水果。
大年三十的下午,老公和小三坐客廳吃瓜子看電視,老婆在廚房做果盤?!
這場戲,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我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結果方賤人熱情洋溢地走向我,拉著我的手:「娜娜,好久不見了!來來來,陪方阿姨聊幾句嘛。」
噁心得不行的同時,我發現方賤人居然沒換鞋,穿著高跟鞋就在客廳到處亂踩。
方賤人見我注意到了她的高跟鞋,笑著跟我炫耀:「昨天剛買的,花了 680 呢。」
我敷衍著隨便說了一句什麼,老丁頭接過話茬:「過年了,什麼都貴。
你覺得好看就值了!是不是啊娜娜,你們年輕人都這麼想!」
我突然想起鞋櫃裡,那雙李素珍八百年前買的皮鞋。
李素珍在廚房肯定聽到了我們仨的對話,因為她切水果的聲音停止了。
一時間,不知是什麼情緒佔據了我的頭腦。
不管為了誰,我都不想忍了。
我去衛生間拿了一隻拖把,沖著方賤人和老丁頭腳底下一陣猛擦。
一邊擦地,我一邊罵:「這家裡髒東西太多了!趕緊都給我滾!」
也許是被我突如其來的陣仗嚇壞了,方賤人節節倒退。
因為她是倒著退,高跟鞋還差點崴了腳。
看見方賤人吃虧,老丁頭不幹了。
他奪過我手裡的拖把,露出平日裡教訓李素珍的模樣:「你抽什麼風!這是我家,小方是我的客人!你要是不懂禮貌就給我滾!」
「哼!丁傳福,你可真是不要老臉了!」但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李素珍。
我是會還嘴的。
方賤人穩穩躲在老丁頭背後,一邊嬌弱地揉著腳踝,一邊煽風點火:「娜娜,沒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你們也配?!」既然他們不要臉,我也沒必要給他們臉。
「你給我滾出去!」老丁頭沖著我大吼。
就在我準備瘋狂輸出、口吐蓮花的時候,李素珍不知道啥時候竄到我身前來了。
「應該滾的是她!」指著方賤人,李素珍對著老丁頭大吼。
她的肩膀顫抖著。
「你!你!你!胡說什麼!」
老丁頭顯然沒料到,李素珍早就知道他和方賤人有一腿。
「丁傳福,你和這個賤人背著我瞎搞也就算了。現在在家裡你還維護她,你還要不要那張老臉了?!」李素珍依然是顫抖的。
「真是反了天了!」
老丁頭惱羞成怒,一個巴掌打在李素珍頭上。
眼看李素珍吃了虧,我搶到了李素珍身前。
李素珍又把我扒拉到她身後。
說實話,她的力氣真的好大。
只見李素珍揚起她那雙被丁傳福形容為「老樹皮」的手。
老丁頭臉上,馬上多了一個紅手印。
「臭婆娘!」老丁頭抓住李素珍的頭髮。
「不要臉!老不死!」李素珍也不示弱,一隻手反揪住老丁頭的頭髮,另一隻手沖著方賤人的臉亂抓。
伴隨著方賤人淒厲的慘叫,李素珍以一敵二,與方賤人和老丁頭扭打作一團。
眼看李素珍要吃虧,我也加入了戰鬥。
這場惡仗,最後以方賤人打了 110、我們所有人齊聚派出所「歡度」除夕告終。
不管怎麼樣,李素珍成功地把老丁頭和方賤人的臉抓花了。
丁海洋來到派出所之後,一直責怪我不攔著點李素珍。
我心想,李素珍功力太強,我根本沒機會插手。
不過我要是有機會插手,老丁頭和方賤人的腦袋上,恐怕連根毛都不會剩。
經過民警的盤問調查,老丁頭承認跟方賤人有貓膩;又經過丁海洋的周旋,方賤人哭著同意和解。
大年初一淩晨兩點,我們終于離開了派出所。
折騰了一天,所有人都困倦不已。
各回各家之後,老丁頭抱著被子躺上了沙發。
丁海洋洗漱之後,居然對我說:「我不在家,你就不能幫我盯著點我媽?大過年的因為這種事鬧到派出所,這年還怎麼過?」
合著,他覺得他媽暴打狗男女是錯的?他覺得我支持他媽收拾狗男女,也是錯的?
他還想著要好好過年?
「丁海洋,你爸聊騷你媽的閨蜜,你媽還不能生氣了是嗎?」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爸是做錯了,可是弄成現在這樣,也不解決任何問題啊。以前咱家也算和和睦睦,現在呢?你要是理智點,在中間調解一下,我爸我媽也不至于弄成現在這樣。」他還生起我的氣了。
「你所謂的和和睦睦,就是你媽被綠了,還要忍氣吞聲、伺候你不要臉的爸,和他不要臉的三兒?」丁海洋的話刷新了我對他的認識。
我都想跟這個睡在我枕邊三年的男人直接離婚了。
「算了算了,到底不是你爸媽。」他歎氣。
「你放屁!這要是我爸,我早就替我媽揍他八百遍了!明天,不對,等民政局上班後,咱倆就去離婚!」
我將丁海洋的被子扔出臥室。
7
從派出所回來的第二天一早,老丁頭居然在飯桌上要求李素珍去給方賤人道歉。
「明明就是你錯了。你打了人家,人家看著我的面子撤了案,你當然要去道歉。」老丁頭大言不慚。
我看看丁海洋。
他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啃他的油餅。
那是李素珍早起來現給丁海洋烙的。
李素珍悶著頭吃飯。我在桌子底下踢踢她的腳。
李素珍抬頭看我半天,最後沖著老丁頭嘟囔出來一句:「那你們倆還背著我瞎搞呢,你們怎麼不跟我道歉?」
「一碼歸一碼。你先去給她道歉,我再給你道歉。」
「我不去。」
「不去咱倆就離了吧。」
老丁頭果然拿准了,李素珍不敢和他離婚。
就在我要拍案而起的瞬間,丁海洋騰地站起來,將剩下半張油餅扔到老丁頭面前:「離就離!媽,不跟這個傻叉過了,以後我養你!」
我一看,心想:行,丁海洋你還算是個人。
就是他說的這句人話,讓我打消了離婚的念頭。
老丁頭看著怒不可遏的丁海洋,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然後狠狠瞪著李素珍,扔下一句「我看你離了我怎麼辦」,罵罵咧咧走出了家門。
老丁頭剛走,李素珍就六神無主了。
她期期艾艾問丁海洋:「我還真跟他離啊?」
丁海洋被李素珍的軟弱氣壞了:「他特麼都這麼欺負你了,你還不離婚?真等著他把方賤人接到咱家裡,你一塊兒伺候著啊?!」
李素珍被丁海洋吼哭了:「媽不想給你添負擔。你爸那邊,忍忍就過去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原來李素珍忍了這麼久,並不全因為她自己。
丁海洋被氣得發抖,扔下一句「你沒救了」也跑出去了。
唉……在李素珍人生中最絕望的一天,只有我陪在她身邊。
更沒想到的是,在我試圖安穩李素珍的時候,李素珍居然抓過我的肩膀,抱住我哭了。
強悍的、愚蠢的、陰陽怪氣的、五十三歲的李素珍,在那一刻,就像個無助的小學生。
拍著李素珍的後背,我的眼睛落在被丁海洋摔在桌上的半張油餅上。
我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可以讓李素珍自救的辦法。
李素珍做飯洗衣收拾家,樣樣精通。
在家裡,這些勞動凸顯不出她的價值。老丁頭那種人,只覺得這是他老婆的本分。
但是出了家門,李素珍絕對夠得上金牌家政阿姨水準。
我聽我的同事講過,他們家請的家政阿姨,做六休一,下午去她家收拾衛生加做飯,一個月三千五,中午還去另一戶給一對老年夫婦做飯。
算下來,一個月最少也能掙六千五。
這還是去年的行情。
我趕緊搖一搖李素珍的肩膀頭,打斷了她哭泣的節奏:「別哭了,我有一條掙錢的路子。」
年後,我和丁海洋就搬進了新房。
兩個月後,李素珍正式跟老丁頭離了。
他們原來的三室一廳賣了 260 萬,李素珍分到了 130 萬。家庭存款有不到 30 萬,李素珍分到了其中 14 萬。
我和丁海洋幫李素珍選了個裝修好的二手小婚房,買了給她自己住,花掉了 100 萬;又幫她把剩下 40 多萬買成銀行五年定期理財。
李素珍參加工作後,每月工資 7000 塊,能存小 5000 元。
她很快樂,計畫幹到六十歲退休。
老丁頭呢,則很快就跟方賤人同居了。
原本以為生活可以這麼平靜過下去了。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派出所打來的電話,問我認不認識李素珍。
民警說,有兩個老頭為了她打起來了。
8
趕到派出所,我第一眼真沒認出李素珍來,雖然上周我和丁海洋還去她家又吃又拿。
李素珍燙了頭,穿著方跟皮鞋,見我來了趕緊迎上來:「你可來了。你來了我就放心了。我沒給海洋打電話。唉,我怕他衝動,再跟他爸爸打起來。」
這時我才看到角落裡坐著的兩個老頭。
其中一個是老丁頭,另一個我不認識。
原來,老丁頭跟方賤人同居後,才發現以前的他過得有多幸福、離婚是有多白癡。
他從前多稀罕方賤人,現在就有多討厭她。
方賤人十指不沾陽春水,所以,做飯、洗衣、搞衛生,就都成了老丁頭的活兒。
老丁頭不幹,方賤人也不幹。
久而久之,家裡成了狗窩。
如此一來,習慣了家裡三十年都一塵不染的老丁頭,開始想念李素珍。
而且方賤人能花錢。本來就被李素珍分走一半身家的老丁頭,不讓方賤人大手大腳。方賤人又哭又鬧,老丁頭受不了了。
這一受不了,老丁頭就追到了李素珍家裡。
沒成想,在李素珍家裡,他遇到了正在追求她的老張——就是坐在派出所角落裡的另一個老頭。
老丁頭說,自己是李素珍的正牌老公,不准老張坐在李素珍家裡。
老張說,自己知道李素珍離了,老丁頭就是個前夫,沒資格驅趕自己。
于是,兩人話趕話,都動了手。
倆老頭在民警面前也是自說自話,都不肯讓步。
民警問李素珍有沒有能調解的人,最後,給我打了電話。
在我的「調解」下,李素珍跟兩個老頭都攤了牌。
「老丁,從前我照顧你、照顧全家,都是心甘情願的。我對你算是問心無愧。至于你怎麼對我,我不想計較了。你現在回來找我,無非是習慣了我對你的好,但我現在已經不習慣對你好了。咱倆既然走到離婚這一步,你就別再說重婚的話,我不會再和你過了。」
李素珍對老丁頭很坦誠。
老丁頭蔫兒了。
老張頗有些得意。
「老張,我明白你對我好。可是,我只想平平靜靜過日子。請你理解我,不要打擾我。」李素珍臉上寫滿了堅定。
老張也蔫兒了。
「今天這事兒,是因為我才發生的。所以,儘管我心裡不舒服,也只能跟你們說實話。都這麼大歲數了,咱別耽誤民警的工作,趕緊走吧,好嗎?」
李素珍上了幾個月的班,連講話水準都上來了,講得兩個老頭跟民警小哥直點頭。
從派出所出來,我問李素珍為什麼不考慮老張。
老張看著挺靠譜,總不能因為老丁頭是個混蛋,就否定所有老頭吧。
李素珍笑著跟我說:「老張雖然不錯,可是一旦結婚,我還是會成為免費保姆。離婚後我想了很多,前半生為老公孩子付出一切,可是沒人理解我心疼我。
後半生,我想試試為自己活。第一條,就是不要結婚,不要牽絆。你以後也不要什麼都為老公著想,要記住,你自己才是第一位的。比如吧,想生孩子你就生,不想生孩子你就不生——」
我驚呆。
站在原地,我簡直敢不相信,面前這位滔滔不絕的「哲學家」,就是半年前還紮破避孕套、想讓我懷孕的李素珍。
李素珍自顧自走出去好遠,才發現我沒有跟上她的腳步。
她回頭笑著道歉:「我又開始教育你了。哎呀,人老了就這樣,你別介意啊。對了,把你叫來,耽誤你時間了吧,我請你去喝個咖啡?我記得你喜歡喝咖啡。」
我笑了,追上去。
不知為什麼,我現在有點佩服李素珍了。
(全文完)
作者:萬泉寺超人
來源:知乎
代表者: 土屋千冬
郵便番号:114-0001
住所:東京都北区東十条3丁目16番4号
資本金:2,000,000円
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