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白失敗了。
對方是相識多年的同窗宋池。
他說,「昭昭,我只把你當朋友。」
五年來,我們分享彼此所有的空閒時光,吃飯、電影、圖書館、旅行,做盡了情侶之間能做的事。
怎麼可能……只是朋友?
「我們沒睡過,不是嗎?」
宋池雲淡風輕的反問,將我所有的反駁湮滅在了喉間。
01
宋池並非沒有機會睡我。
我們獨處的時光裡,處處是機遇,可他都視而不見,就連我們之間唯一的吻,也是在我酒醉後強行耍賴得逞的。
在我醉到想獻身的一夜,我跟宋池之間,依然是無事發生。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明明沒有其他競爭者,我卻照樣輸得一敗塗地。
想到這裡,我難堪得無地自容,飛速從宋池面前逃離,紮進外面的漫天雨幕。
我一路跑回家,淚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蹭到嘴邊全是苦澀難言的味道。
蘇向陽開門出來,見到我這幅淒慘的模樣,憐憫又嫌棄。
「宋池如果真喜歡你,就輪不到你表白。」
我被狠狠戳中,淚水跟憤怒齊齊洶湧,「再廢話一句,滾出我家!」
他立刻噤聲,轉頭又進了屋。
蘇向陽是我發小蘇皖的弟弟,打小就跟在我們背後打轉。轉眼小屁孩長大了,如今也在 A 市實習,公司距離學校太遠,便常常來我這裡蹭住。
我沉浸在小屁孩那句毒舌的餘韻裡,眼淚開了閘一般停不下來。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沉浸在宋池其實也喜歡我的錯覺裡,可事實擺在眼前,若是喜歡,怎麼可能不越界?
或許宋池問得那句話真的是關鍵,我在他眼裡,壓根沒有任何身為異性的魅力。
「別哭了。」
臉上傳來冰涼的觸感,蘇向陽不知從哪裡找出來卸妝棉,蹲下身,動作生澀幫我擦臉。
我鬼使神差抓住他的手,「你從男人的角度看,我很糟糕嗎?」
02
蘇向陽喉間微微聳動,「你把我當成男人過嗎?」
確實,沒有。
我是看著蘇向陽長大的,所以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我會將蘇向陽列入男人的概念內。
比如,家裡電器壞了,或是需要搬運苦力的時候。
見到蘇向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心裡更堵得慌,瞥見他放在桌底的一箱啤酒,打開一聽就猛灌,嗆得又要落淚。
蘇向陽給我拍背順氣,「你就那麼……喜歡宋池?」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開始回憶這些年暗戀做過的傻事。
宋池這個名字,主宰了我整個青春期的悸動。
精緻的筆記本,才記了寥寥幾頁英文單詞,卻不經意間寫滿了他的名字。
我以為這場暗戀會隨著時間褪色,就像那本莫名遺失的筆記本。
老天偏偏跟我開玩笑,在我意外跟宋池成為大學校友後,親眼見他從舊物裡翻出那了那本筆記。
扉頁上赫然是我的署名。
宋池開玩笑道,「沒想到有機會親自還給你。」
攤開來,裡面一筆一劃,是他的姓名,卻描滿了我晦澀的歡喜。
他說,「昭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人這麼喜歡我的名字。
」
我頓時結巴,「不止是名字,我喜……」
他沒聽到後續,眼底卻充盈著點點笑意,「我知道。」
03
是的,他知道。
我的暗戀從頭到尾,宋池都知道,更從未拒絕過我的好意。
在大學時期,幾乎身邊所有朋友都將我跟宋池當成一對。每當有學妹主動問起,宋池便只是淡淡一笑,仿佛謎底就在他和煦的笑容裡,不言而喻。
偶有別的男孩想追我,也總是難以越過那座名為『宋池』的高山。
我就這樣一直注視著宋池一人,直到出了校園,進入職場,將所有空閒的時間跟宋池共度,把他擺在我的優先順序第一列,已經成為了一種戒不掉的習慣。
可我從沒問過宋池,跟他的那些咋咋呼呼的哥們相比,我究竟有什麼差別?
如今看來,大抵沒有。
我的酒量已經到了極限,腦子開始昏沉。
蘇向陽捏扁手上的空易開罐,伴隨著清脆的聲響,正中垃圾桶。
他輕輕開口,「魏昭,在我心裡,你很好。」
蘇向陽似乎是在回答我最初的問題,目光卻閃躲著不看我。
演得,真假。
我晃悠起身,伸手就要揉他腦袋,「還算句人話。」
蘇向陽偏躲了躲,我一個沒站穩就朝他撲了過去。
唇瓣處,傳來一陣奇異的柔軟觸感。
04
那是一個意外的吻。
更意外的是,在我還沒來得及掙紮起身前,蘇向陽眸底的情愫漸漸從震驚轉化成沉溺其中的熱烈。
他有一雙跟他姐蘇皖截然不同的眸子,永遠像彎月映在一汪湖泊上,明澈而皎潔。
此刻,那湖面波瀾驟起,起起伏伏,將我裹挾其中。
斷片前最後記得的,還是蘇向陽在耳邊重申的那句,「魏昭,你很好。」
……
次日早晨,當意識重新回歸大腦的瞬間,我直接從床上了彈起來。
身上的種種歡愉過後的痕跡都在提醒我,大事不妙……
不是針對我酒後亂來的這件事,而是這個對象,偏偏是發小蘇皖的弟弟!那個這麼多年來從沒納入過曖昧對象的行列的男孩。
僅僅一夜的時間,宋池拋出的問題就變成了可怕的現實困境——
曖昧多年但從未越界的男女,依然還是朋友。
那原本沒感情卻莫名其妙睡了的男女,該是個什麼關係?
我頭疼欲裂,亂塞了幾件行李就想著逃出去避難,偏偏碰上蘇向陽端著早餐,一臉淡定地從廚房出來。
他掃了我一眼,「你要去哪?」
我頓時語塞。
蘇向陽將我的包扔回沙發,「你胃不好,先吃早飯再說。」
我甚至不敢抬頭看他,那個點火的吻雖是意外之舉,可我到底也沒明確拒絕,如今只得反思酒精害人!
我格外乖巧地坐到餐桌前,靜默開吃。
半晌,蘇向陽先開口了,「魏昭,你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不叫你姐嗎?」
05
我驚得抬頭,直直看向眼前的蘇向陽。
那張臉還是稚氣未脫的熟悉模樣,可我總覺得在看另一個剛剛認識的少年。
印象裡,他確實從沒有叫過我『姐』。就連蘇皖去世那一天,在手術室外,蘇向陽抱著我痛哭的時候,他喊得也是我的名字。
蘇皖把弟弟交給了我,可我卻從沒想過,在蘇向陽心裡,我連一天也沒被擺在姐姐的位置過。
我怔怔在位子上,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回應。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鈴聲小得不可思議,卻正好打斷了這尷尬的靜默,我循著鈴聲卻找不到手機的影子。最後還是蘇向陽從沙發底下把它撈上來。
來電顯示是『宋池』,這名字對我而言依然是個魔咒,我毫不猶豫地接起來,心裡卻鈍痛得厲害。
「昭昭,你還好嗎?昨天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回去的。」
對面是宋池沙啞的聲音。
我這才發現,這一晚他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消息,可我一條也沒回復過。
這麼多年來,我給宋池消息回應的時效,從沒超過三分鐘。
他大概是覺得異常,所以擔心了一夜。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蘇向陽忽然開口,「他如果擔心你,就應該直接來找你。」
他說得不錯。
宋池分明知道我家地址,即便是再擔心,也沒有直接來找我。
幾通電話,幾個資訊,這就是他能給的,對一個普通朋友最大限度的關心了。
趁我愣神的功夫,蘇向陽拿過我的手機直接給掛了。
「你幹嘛!」
我站起身,習慣性想對蘇向陽發飆。
湊近的片刻,一些燙人的片段猛地掠過腦海。
就在這個沙發上,昨夜宋池打來第一個電話的時候,我也想接來著,正是蘇向陽以同樣的姿勢拿過手機。
他指尖輕撩過我額前的碎發,小心翼翼地問,「魏昭,你可以不接嗎?」
跟隔著手機的廉價問候截然不同,蘇向陽近在咫尺,他一舉一動,如同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我親手扔了手機。
閃爍晃動的『宋池』來電徹底熄滅,另一種陌生的熱烈卻從我的心底燃起。
06
想起自己都做了些什麼羞恥的舉動,我面上緋紅,本來要暴打蘇向陽的手遲遲沒落下,慫得連連後退幾步。
蘇向陽好氣又好笑,「欺負我那麼久,現在輪到你怕我了?」
我怕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是來自我身上,那種連自己也不曾發覺的,隱藏已久的情欲。
而隨著昨夜的荒唐,這種欲望有了具象的釋放對象,這令我惶恐又難堪。
蘇向陽見我臉色實在難看,主動退後的兩步。
「放心,你不用走,我走。」
他安靜收拾好碗筷,轉身拖著行李箱要走。
「去哪,你哪裡還有地方待。」
我下意識想拉住他的手,最後卻只能遲疑地搭在行李箱杆上。
蘇向陽有些苦澀地回頭,「魏昭,別把我真的當小孩。反倒是你認床認桌,去其他地方寫稿,根本寫不出來吧?」
我啞口無言。
蘇向陽對我生活和工作習性的了解,遠超想象。
但在他離開後,我第一次覺得沒有了他的家,空蕩得讓人難受。
我逼迫自己投入到工作當中去,終于勉強在 deadline 前寫到了故事的尾聲。
可就是這個結局部分,我落筆艱澀,字字猶豫,像極了如今在我心上壓著的錯雜情感,懸而未決,實在無解。
初秋的晚風躥進我的領口,涼得一激靈,我回過身,這才發現不知覺之間又走到了宋池公司的樓下。
習慣當真是可怕的東西,當我無處可去的時候,它依然將我帶往宋池的身邊。
我靜默地站在街對面,果然看到宋池從大廈走了出來。
喊話已經含在喉間,可緊接著,他的身後卻跟著一抹嬌俏可人的身影。
宋池回眸沖那女孩笑。
這笑容熟悉又陌生,遙遠到我只能從記憶裡翻找出模糊的畫面。
而此刻,讓宋池再度展露這樣鮮活笑容的人,偏不是我。
代表者: 土屋千冬
郵便番号:114-0001
住所:東京都北区東十条3丁目16番4号
資本金:2,000,000円
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