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爺我待你這麼好,你卻要嫁給他?」
一聲飽含怨氣的怒吼,震得躺在門口的黃狗阿花都抖了三抖。
而我,端坐在床榻上,安靜如雞。
我表達自己理直氣壯的行為就是梗著脖子看對面的男人。
對面這個挽著袖口瞪著我,氣得頭髮絲都要立起來的男人,叫辛弈。
我和他打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他總被我按在地上打得嗷嗷叫,我的暴力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種下了一顆恐懼的種子,以至于直到現在,他看見我挽袖子或抬胳膊都下意識地遠離。
但此時此刻,他居然有吼我的膽子。
不過本姑娘不生氣,因為我是故意的。
我喜歡他,我覺得門口的黃狗阿花都知道。
但這傢夥秉承著一根筋直到死的原則,理所當然地覺得我註定是他的媳婦兒,所以絲毫沒有危機感,也不搞浪漫,我倆同框出現永遠不像情侶,而像是哥們,還是那種可以光著膀子心無雜念地討論第二天去哪釣魚的哥們。
本姑娘忍不了,決定刺激他一次。
就在兩分鐘前,我對他說:「我決定嫁給西院的黃公子。」
然後這傢夥就開始原地炸毛,可我不覺得他是因為吃醋,而是因為這打亂了他順理成章的生活。
他炸任他炸,本姑娘這次一定要搞清楚他對我是喜歡還是友情。
我巍然不動,只是脖子有點酸,于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斜躺在枕頭上,繼續看他。
他被我盯得怒氣指數直線上升,幾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林昭月,你到底怎麼想的?腦子壞了?你和那個姓黃的才說過幾句話見過幾次面?」
不得不說,這傢夥長得太好看了,好看到哪怕認識了這麼多年,他離我這麼近,我還是想流鼻血。
可我得忍住,于是我咳嗽了一聲,把臉轉過去,故作高冷:「黃公子溫文爾雅,會吟詩作畫,才貌雙全,喜歡他很奇怪麼?」
此言一出,辛弈抓著我肩膀的力道驟然小了七分。
「你當真這麼覺得?」他聲音悶悶的,搞得我也有點難受。
但既然是做戲,那就要做足。這次我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我轉過頭看他,點點頭。
辛弈鬆開手,滿臉掩飾不住的失落,平時光彩奕奕的眸子也黯了下去:「好,只要你開心便好。」
說罷,他轉身離去,若不是不小心踩到了阿花的尾巴被追著在院子裡到處跑,我當真會為這樣一幅公子黯然圖而心痛不已。
第二日,我找到了黃公子。
說到黃公子,我和他並不是辛弈說的那樣不熟。
這黃之恒表面上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骨子裡其實是個逗比,若我沒在那日發現他與阿花對罵,我也會被他的外表所蒙蔽。
時至今日我也沒搞懂,他是如何能與一隻狗對罵的。
黃之恒正伺弄園中的花草,見我到訪只是抬了抬眼皮,說話好似是從鼻腔裡哼出來的:「林大小姐,有何貴幹?」
我拍了拍裙擺蹭上的土,在他身後的搖椅上一坐:「黃兄,有一事相求。」
黃之恒聽完我要與他假扮未婚夫婦的事情之後,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
「你猜猜我爹會不會允許我娶一個瘋瘋癲癲的大小姐?」
我也對著他翻白眼:「你真以為本姑娘看得上你?做戲懂不懂?」
黃之恒慢悠悠地撫摸著葉子,用最溫柔的語氣說了句最欠揍的話:「事成之後,付錢。」
我一腳踢了塊石頭過去:「鑽錢眼裡吧你!」
黃之恒習以為常地躲過,然後繼續澆水。
我坐在搖椅裡往後躺了躺,美滋滋地盤算著怎麼進行下一步行動。
光是想到辛弈吃醋的樣子,我就心花怒放了呢,哈哈哈哈哈!
然後,搖椅就哢嚓一聲裂了。
還沒收斂傻笑的我坐在地上,像只灰頭土臉的鵝。
2.
自從和黃之恒達成合作共識,只要有我倆出現的地方,就成了《東西院演員請就位》現場。
這日,我和黃之恒正一邊在後花園散步一邊討論剛剛的牌局,只見辛弈從側院悠悠走出,我便趕忙挽上黃之恒的胳膊,聲音提高了八個度:「黃公子,你看這園中的桃花,開得多美啊~」
黃之恒本來一臉嫌棄地正要甩開我的手,但見我聲如洪鐘,眼睛在一個地方定格,便立刻發揮演員素養,掛上虛偽做作的微笑,含情脈脈地望向我:「是啊,昭兒。不過這桃花再美,也不及你笑起來半分。」
昭兒... ...
縱是爹娘都沒這麼叫過我,黃之恒真是把肉麻發揮到了極致。
我們唱戲一般洪亮的嗓音很難不引起辛弈的注意,他果真向這邊看來,面容瞬間蒙上一層陰霾,嘴角微微抽搐。
以我對他多年的了解,這抽搐的嘴角表明他和我一樣,對黃之恒的油膩發言感到生理不適。
我裝作剛看到他的樣子,微笑著揮手:「辛弈,過來一起賞花吧!」
辛弈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又黑了幾分。
他乾巴巴地笑了一聲:「不打擾林姑娘和黃公子的雅興了。」
隨後轉身大步消失在我的視線內。
黃之恒看著辛弈走遠,立刻恢復了他的真面目。他嫌棄地把我的手拉下來,嘴裡嘟嘟囔囔:「真有你的,還桃花美,你看看它開了嗎?花骨朵美?」
我卻沒理他,站在原地有些發愣。
與辛弈相識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他喚我「林姑娘」。
他從未從此生疏地叫過我。
印象中,他開心的時候會叫我月兒,生氣的時候直呼我全名。
這一聲林姑娘,仿佛我和他隔了千山萬水。
黃之恒見我眼神直勾勾的發愣,開始取笑我:「怎麼,魂被勾走了?」
我回過神,狠狠給了他一個白眼。
3.
晌午時,我剛吃完一大碗紅豆園子,正滿足地躺在椅子裡打飽嗝,轉眼就見辛弈和我爹說笑著走進來。
自從和辛弈表明我要嫁給黃之恒,這傢夥就沒怎麼理過我,果然,他看到毫無形象地摸著肚子打嗝的我,目光迅速瞟向別處。
嘁,這個小心眼的傢夥。
爹爹看到我這幅樣子,擰了擰眉頭:「月兒,好歹你也是二十歲的姑娘了,怎如此沒有女兒家的樣子!」
我嬉皮笑臉:「爹,我二十多年都這樣,您怎麼還沒習慣?」
爹爹不再理我,轉頭看向辛弈:「辛弈啊,你和月兒都不小了,也該商量一下親事了,你爹娘何時有空,請來吃個家宴。」
我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看向辛弈,連坐姿都收斂了許多。
辛弈卻沒看我,只是微笑著回應:「月兒已心有所屬,親事還是按照她的意願吧。」
「心有所屬?」爹爹眼神橫了我一眼,「屬給了誰?」
辛弈表面鎮定自若,說出來的三個字卻好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黃公子。」
爹爹一愣,而後笑得極其爽朗開懷:「東院的黃公子?不可不可,黃公子哪能看上我家月兒。」
「爹!!!」我感覺我發出的聲音是在咆哮,從未見過如此在外人面前貶損自己女兒的爹。
辛弈依然沒看我,只是繼續面對著我家老爺子:「確有此事,今日我還見黃公子和月兒在後花園賞花,親昵非常。」
爹爹不再接話,眼神古怪中透著一絲了然。
我知道,爹爹已經明白我所為何意。
有個聰明的爹爹也就這麼點好處吧。
4.
平日我都睡得極沉,雷都打不醒,今夜卻莫名失了眠。
我披上一件睡袍,繞到後花園賞月。
夜裡的後花園很安靜,微風拂著花草香吹進我的鼻子,瞬間心曠神怡。
我悠哉悠哉地踱步,卻發現不遠處的長椅上躺著一個人。
深更半夜在後花園睡覺的,莫不是家裡進了賊?
我踏著小碎步一點點向前,還不忘撿起一隻木桶防身。
直到走近了,借著月光定睛一看,才認出躺著的人居然是辛弈。
他閉著眼,衣衫淩亂,臉色潮紅,嘴裡甚至叼著片葉子。
這傢夥怎麼睡在這裡?
我在他身側坐下,推了推他:「喂!」
他皺皺眉頭,翻個身繼續睡。
本姑娘怒了,這副樣子好似是剛從不可告人的地方鬼混回來,我必須問個清楚。
于是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迫使他坐起來,然後把嘴巴湊到他耳邊,聲音超大:「辛弈!」
這傢夥終于睜了眼。
他迷蒙著眼睛看我,眸底映著月亮的倒影,眼眶還有些濕意,好看得讓我霎時愣了神。
「月兒?」他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的名字,歪頭露出一個傻笑,可愛得像只兔子。
哦,真的該死。
我是說我差點流下來的鼻血。
我拎著他衣領的手松了松,他就開始東倒西歪。
這是喝了多少酒。
「喂,你喝酒做什麼?我記得你以前不喝酒的。」我沒好氣地問他。
「因為很煩...」他撓了撓頭,無辜地看著我。
「為什麼煩?」
「因為...」他仔細思考,想著想著突然變了神色。
「因為你。」辛弈滿臉怨氣地瞪我,腮幫子都氣得鼓起來,「因為你背叛我!」
「背叛?」我忍不住笑,「我們何時有過未婚夫妻的名分?」
辛弈不語,神情由幽怨轉為愣怔,又化為一股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用手指戳他胸口:「喂,別這麼嚴肅好不好,你...」
我頓住,因為他突然攥住了我戳他的那根手指。
溫熱的手掌包裹著我,明明只是簡單的肢體接觸,我卻偷偷紅了臉。
「月兒,我一直認為我們是該一輩子在一起的,從生到死,不會缺席一秒,」他定定地看著我,「但我想錯了,是麼?」
我張張口,不知道如何作答。
戲已經演到了這個份上,我想要的是他親口說喜歡我,若因為這一刻的心動就繳械投降,未免太輕易了些。
于是我只能沉默。
他卻覆身吻了我。
酒氣充斥口腔,他的味道瞬間裹住我,一瞬間,我連思考的能力都喪失了。
直到「嘭」的一聲,我被他身體的重量重重壓倒在椅子上,磕得眼冒金星才緩過神來。
這個傢夥在接吻的時候睡著了。
很好,我今晚是不用睡了。
代表者: 土屋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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