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不知道已經患有嚴重的抑鬱症,也不懂如何尋求幫助,只好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對抗心底的惡魔。
那個時刻叫囂著讓我結束生命的惡魔。
高三還沒到來的時候,我的成績已經是班級墊底了。爸爸顯然已經放棄了我,把全部精力和希望放在弟弟身上。
我學會了抽煙,喝酒,跟壞學生一起蹺課。
我紋身,剪短髮,學著像男孩子那樣逞強好鬥。
當我以為這種行屍走肉般的生活能麻痹自己時,卻突然又遇到了陳安仁。他的出現再次喚醒我的痛苦,終于讓我無處可逃。
我大學聯考那年,我們那座小城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個 15 歲的天才少年考上了全國排名前三的重點大學,轟動了整個城市。
本來我沒關注這件事,只是有一天中午,我在家睡懶覺時被爸爸叫起來,扔給我一個酒店位址,讓我去幫他隨份子。
我到了地方才知道,那天就是那個天才少年的升學宴。
組織這場升學宴的是少年的父親,陳安仁。
那個做題小天才,就是陳志豪。
我坐在最後一排,看著陳安仁含著淚訴說自從妻子交通事故變成植物人後父子相依為命的艱辛,訴說多年來一個人培養孩子的不易,說兒子是他的驕傲,是他的生命,是他的一切。
他高高站在那裡,享受著所有人的掌聲和讚美,享受一個成功父親的榮耀。
多麼諷刺啊。
一個[性·侵]犯得意洋洋地炫耀著他的生活。
而我一個受害者,卻在想著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
多麼可笑,又多麼不公。
我冷靜地看著陳安仁,他從身後牽出一個羞澀的少年,緊緊擁抱他,在台下的掌聲中狠狠拍了拍他的後背。
當年年僅 15 歲的,我的男朋友陳志豪,面無表情地看向台下,不屑一顧。
那是我一生中求生欲最旺盛的時刻。
我要活下去。
我要報復。
既然我的生命中沒有英雄,那我就做自己的英雄。
4
盯上陳志豪也是無奈之舉,除了他之外,我再找不到陳安仁的弱點了。
怪我當年膽小又無知,沒有保留陳安仁[性·侵]的證據,更別提人證了。
陳安仁也狡猾得很,每次結束後都要求我洗澡,也很注意不在我身上留下痕跡,所以那麼久以來沒人察覺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想過現身說法在網上揭發他,或者去他的單位鬧,也許還能引出更多的受害者,但我沒有證據,也不想搭上自己。
沒辦法了,既然無法通過正當途徑討個說法,那就做個惡人吧。
就算陳志豪倒楣了。
我接觸陳志豪的過程並不算順利,可以說是一波三折吧。
陳志豪大學聯考之後就去了外省上大學,我一個落榜生,只能自費去他所在的城市打工。
我在他的學校附近找了一圈,只有一個奶茶店招工,我就去應聘做店員。
奶茶店就在校門口,我觀察了很久,從沒見過陳志豪,他似乎從不出校門,神神秘秘的。
但他的名字我倒是常聽奶茶店的學生們提起,畢竟是 15 歲就上大學的神童,很容易成為別人的聊天話題。
在別人的描述中,大體能判斷出他是一個不太討人喜歡的人。
驕傲,孤僻,特立獨行,又目中無人。倒是很符合我對他的印象。
我刻意結交了幾個認識陳志豪的學生,又通過他們認識了他的室友馬晨。在我故意給馬晨幾張奶茶優惠券後,他以為我看上了他,主動約我出去玩。
「行啊,郊區有個航太科技展,我還挺想去的,就是門票太難搞了。」
「放心,我有辦法,我室友是那裡的志願者。」
我當然早就知道陳志豪是航太展的志願者了,我對那些飛機火箭什麼的沒有興趣,我只對人感興趣。
因為地點太遠,為了省錢馬晨帶我蹭陳志豪的班車一起走。陳志豪就坐在我們前面,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儘管我故意找各種話題吸引他的注意,他始終一言不發。
回程時我乾脆坐在陳志豪旁邊,他愣了一下,看上去有點懊惱,突然站起來想換座,但被我堵在了裡面。
然後他似乎很不耐煩一樣,撇頭看向窗外,完全不搭理我。
在我主動跟他寒暄了幾個問題後,他乾脆以暈車為理由喊司機停車,提前幾站下了車,絲毫不掩飾他的厭煩情緒。
天之驕子就這麼了不起嗎?
至于這麼討厭我嗎?
「別理他,他就是個奇葩。」馬晨對著陳志豪的背影惡狠狠吐槽著。
「他對女生都這樣嗎?」我問。
「也不是,你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
「他喜歡什麼類型的?」
「我看過他夾在書裡的一張照片,一個女學生,皮膚白白的,黑長直的頭髮,笑起來甜甜的。」
我轉頭看了眼窗戶,呵,怪不得他不待見我。我還留著一頭短髮,因為從不化妝防曬,皮膚粗糙暗黃,甚至還有星星點點的雀斑。
不過變成陳志豪喜歡的樣子也不難,畢竟在我被他父親陳安仁毀掉之前,也曾經是那樣一個陽光女孩。
在那之後有兩年,我刻意沒有接近陳志豪,一方面給自己一些時間改變,一方面也讓他成長。
畢竟我不像他那個禽獸父親一樣,對未成年的孩子下手。
那段時間我自己的生活也有了變化,我換了工作,到一家著名酒吧當酒水銷售,也認識了旭哥。
旭哥是帶我入行的人,教我如何在魚龍混紮的聲色場所保全自己的同時又能混口飯吃,後來我們倆裡應外合,成了酒吧裡的銷售冠軍。
我和旭哥越走越近,除了工作之外,生活上他也關照我很多。他紳士,耐心,總是用他特有的幽默化解我的悲觀偏執。
客觀說,旭哥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男人了,而且我也知道他喜歡我。
可越是這樣,我越躲著他,我怕他對我表白,我不知道自己會如何面對。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那天旭哥送我回家時把車停在樓下遲遲不走。我預感到他的意圖,轉身想逃走,他突然拉住我,把我扯進懷裡。
就那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做這個動作的還是我最信任的男人,我卻突然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
恐懼,羞恥,慌亂……
那些埋藏在歲月深處的噩夢隨著他的碰觸突然向我襲來,把我推離他的懷抱。
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我不配得到別人的愛,我也無法放下心魔去愛一個人。
這是我的宿命。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陳安仁。
想到這裡我翻出來馬晨的電話,時隔兩年後又與他聯繫起來,並主動幫他在酒吧張羅一場生日宴,特意強調把陳志豪也帶來。
見到陳志豪時我有些意外,他個子竄得很高,五官硬朗了不少,他微微弓著背,緊緊抿著薄唇,已經是個好看的大人了。
當然,也更像他的父親了。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趁著醉意坐在陳志豪旁邊,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後臉紅了。
我和兩年前完全不一樣了,我按照他的審美,留長了頭髮,穿了身素氣的裙子,畫了個毫無痕跡的裸妝,眨著眼睛,準確地拿捏出一個甜美笑容望著他。
「你知道嗎,兩年前我就很喜歡你呢。」我微醺地看著他,頭略略搭在他肩膀上跟他表白。
「你喝醉了。」
「你是嫌棄我嗎?嫌我沒上過大學?嫌我在這裡工作?」
「對不起,我學校還有事,我先走了。」
他又要逃。
這次我不能讓他逃掉。
決不能。
我追出去,追到大街上。那幾天正是年底最冷的時候,為了吸引陳志豪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裙子,追到停車場的路口,把人跟丟了。
工作關係我長期患有胃病,加上酒精和寒冷的緣故,胃裡翻江倒海地絞痛著,身體一陣痙攣,我倒了下來。
偏偏這時候,我接到了旭哥的電話,他告訴我他已經辭職了,要回老家跟相親認識的女朋友結婚。
我掛了電話,躺在深冬午夜空無一人的街口,蜷著身子,忍著身體的巨痛,如墮地獄。
我的手機就在旁邊,我知道只要打個電話求助,就會有人來幫幫我,來救我。可我突然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就這樣吧,我認輸了。
如果老天想要我這條命,就拿去吧。
反正我這一生也註定無法幸福,無法得到任何愛。
再睜開眼時,一張熟悉的臉在我面前,皺著眉頭,緊張地看著我。
「你沒事吧?」
「季曉彤,你沒事吧?」
那張好看卻惡毒的臉,那股令人作嘔的花露水味道,那些糾纏著我的噩夢,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罪犯。
我用盡全部力氣,一把扯住陳志豪的衣領,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陳志豪,別離開我,救救我。」
陳志豪終于上鉤了。
幾天後,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代表者: 土屋千冬
郵便番号:114-0001
住所:東京都北区東十条3丁目16番4号
資本金:2,000,000円
設立日:2023年03月07日